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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十一集《百年孤獨》,總結了他的四種精神:心繫天下的國士精神,審時度勢的務實精神,鞠躬盡瘁的負責精神,公正廉明的法治精神。這難道是貶低,是故意做“翻案文章”?但是,我們重讀歷史,不能一味歌功頌德,更應該總結教訓。那麼,蜀漢政權有沒有歷史教訓?有,其中之一,就是由於連年戰爭而人民甚苦。據《三國志·薛綜傳》裴松之注引《漢晉春秋》,當時出使蜀國的薛珝回國以後就對孫休說,我看蜀國是差不多了。為什麼呢?走進他們的朝堂聽不到正義的聲音(入其朝不聞正言),走進他們的田野看不見健康的臉色(經其野民皆菜色)。另一個名叫張悌的人,也在鄧艾和鍾會剛剛出兵的時候斷定蜀漢必將滅亡。理由之一,就是當局窮兵黷武(玩戎黷武),人民苦不堪言(民疲卒敝)。他的話,記載在《三國志·孫皓傳》裴松之注引《襄陽記》,也記載在《資治通鑑》。

如果說薛珝和張悌是吳人,其言不足為訓,那麼,蜀國自己的統計數字總能說明問題吧!據《三國志·後主傳》裴松之注引《蜀記》,劉禪投降時,蜀國有民二十八萬戶,九十四萬人,而軍隊則有十萬,官吏則有四萬。也就是說,平均每九個人就要養活一個士兵,每七戶就要供奉一個官吏。蜀國人民,實在是負擔不起了!

這種狀況,並不能只由劉禪和姜維來埋單,因為他們執行的正是諸葛亮的“政治遺囑”。無疑,諸葛亮堅持北伐,自有他不得已之處。我在《以攻為守》一集,已經給予充分的“歷史之同情”。其中之一,便是“小國更要圖強”。用《華陽國志·後主志》的話說,就是“以弱為強,猶可自保”;或如王夫之的《讀通鑑論》所說,一方面透過戰爭來儲存自己(鞏固以存),另方面透過戰爭來尋求機會(待時以進)。所以,對此不能簡單否定。但因此造成了“人民甚苦”的現狀,卻也是事實。當然,由於諸葛亮以身作則,蜀漢官員總體上是比較廉潔的。由於諸葛亮依法治國,蜀國的治安也是相當好的,陳壽謂之“道不拾遺,強不侵弱,風化肅然”(《上〈諸葛亮集〉表》)。但我們要記住,這種狀況,是靠“戰時軍事管理”的方法造就的,未必“可持續發展”;而老百姓更關心的,還是自己能夠吃飽肚子。

那麼,前面說的這些,是趙藩的意思嗎?這就不知道了。趙藩先生早已作古,我們沒法求證。但我以為這並不要緊。趙藩寫“攻心聯”,原本就是借古論今。我寫此文,亦不過借題發揮。只要事情說清楚了,原意不原意的,也就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看待歷史。因此,不妨將“攻心聯”略改數字雲:

能攻心,則疑慮自消,從古知書非好辯;

不審勢,即褒貶皆誤,後來治學要深思。

不知諸位以為然否?

2009年6月9日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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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變法迫在眉睫(1)

公元1067年,是一個對後世產生了重要影響的年份。這一年正月,三十六歲的宋英宗病逝,法定的接班人皇太子趙頊(音須)承嗣大統當了皇帝,是為宋神宗。當然,神宗是他的廟號,死了以後才叫的。在世的時候,我們大約只能喚他一聲“當今聖上”。

神宗是北宋王朝的第六任皇帝,前面五任是太祖趙匡胤、太宗趙光義、真宗趙恆、仁宗趙禎和英宗趙曙。此後,則還有三任皇帝,即哲宗趙煦、徽宗趙佶和欽宗趙桓。這時,北宋王朝已過去一百零八年,算是步入中年,而新皇帝卻很年輕。慶曆八年(公元1048年)出生的趙頊,此刻正好二十歲。年輕人血氣方剛,總是想做些事情的,宋神宗也不例外。

於是,便有了著名的“熙寧變法”。

變法是宋神宗“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頭一把。因為它是從趙頊登基的第二年即熙寧元年(公元1068年)開始的,因此叫“熙寧變法”。後面的兩把火,則是元豐年間的“改制”(改革官制和兵制)和“用兵”(進攻西夏)。看來趙頊這哥們確實是一個很想有所作為的年輕人,只不過他的作為似乎效果都不怎麼好。變法是一再受阻,節節敗退,對西夏用兵更是次次慘敗,因此趙頊死後得到的廟號竟是“神宗”。據諡法,“民無能名曰神”,也就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的意思。歷史上叫做“神宗”的,還有一位明代的萬曆皇帝朱翊鈞。但萬曆皇帝是在位四十多年不理朝政,什麼事情都不做的,竟然和這位獨斷專任大刀闊斧的趙頊享用同一個廟號,這也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不過話又說回來,宋神宗的變法,倒也不是自尋煩惱,無事生非,為政績而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