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人騰出了時間,社會上的閒散人員則多了一條生路,兩全其美。所以,後來廢除免役法,恢復差役法時,就連所謂“舊黨”中人也不以為然。蘇軾就說,免役、差役,各有利弊。驟罷免役而行差役,怕不容易。範純仁也說,差役一事,應當緩行。可見此法是得人心的。
其實免役法是當時所能想出的最好辦法。當然,治本之法是徹底免除力役。但這並不可能做到,而能夠想到以僱役代派役,以免役錢代服勞役,我們已經不得不驚歎王安石觀念的超前了。因為這種辦法用現代語言來表述,就是“貨幣化服役”,類似於今天的“貨幣化分房”,只不過兩者的目的不同而已,但思路卻有著驚人的一致。
看來,王安石的變法方案並非一時衝動,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它相當科學,而且至少在理論上是可行的。最高當局的決心也很大,併為此專門設立了類似於“國家體改委”的變法領導機構“制置三司條例司”。未幾,均輸、青苗、水利、免役、市易、方田、均稅、保甲、保馬諸法相繼出臺,一場關乎國運興衰、民心順逆的重大改革運動在全國鋪開。
但宋神宗和王安石都沒有想到,這次改革,不但阻力重重,而且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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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針鋒相對(1)
反對變法的頭號人物是司馬光。
司馬光也不是等閒人物。他的文章道德,都足以和王安石相抗衡。王安石生活儉樸,司馬光不喜奢靡(聞喜宴獨不戴花);王安石才高八斗,司馬光學富五車(著有《資治通鑑》);王安石忠心耿耿,司馬光憂國憂民;王安石勇於任事,司馬光敢於直言;王安石上過萬言書,司馬光也上過“三紮子”(一論君德,二論御臣,三論揀軍)。可見司馬光和王安石一樣,也一直在關注和思考著國家的命運與前途。還有一點也很相同,即他們都不是空頭理論家,也都不是書呆子。在處理具體政治事務時,都能提出具有可操作性的辦法來。宋仁宗寶元年間,樞密副使龐籍出知幷州,任司馬光為通判。當時,河西良田常常為西夏蠶食,並構成對河東的威脅。司馬光便建議在麟州築堡防禦,同時招募農民耕種這些良田。這樣,不但無地的農民獲得了土地,國家的邊防也得到了加強。種地的農民多了,糧價就會下跌,這又能平抑河東的物價,也免得要從遠處運送軍糧,正可謂一箭四雕。這樣一種“屯墾戍邊”的方案,也是可以和王安石的某些新法相比美的。所以,司馬光和王安石,都是國家的棟樑之才。他們兩個相對抗,那可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
但這只是就所謂新舊兩黨的領袖人物而言。要說他們的“黨羽”,就不成比例了。王安石這邊多為小人,比如他的得力干將呂惠卿就是。呂惠卿是王安石著力培養提拔的人,變法伊始就在“制置三司條例司”擔任實際工作,是這個“國家體改委”的“常委”甚至“常務副主任”,以後又和另一個新黨重要人物韓絳併為王安石的“哼哈二將”,時人稱韓絳為新法的“傳法沙門”,稱呂惠卿為新法的“護法善神”。但就是這個呂惠卿,為了自己能夠大權獨攬,居然在王安石遇到麻煩時落井下石,誣陷王安石參與謀反。可惜這個罪名實在太過荒謬,因此王安石罷相以後又恢復了相位。呂惠卿賊心不死,又將王安石寫給自己的一些私人信件丟擲。寫這些信的時候,王安石出於對呂惠卿的信任,寫了“不要讓皇上知道”(無使上知)的字樣。這是有欺君嫌疑的,比胡風的那些私人信件性質還嚴重。王安石知道自己在京城呆不下去了,於是辭去官職,並從此告別政壇。這個呂惠卿,難道不是小人?
舊黨這邊卻是人才濟濟。司馬光、歐陽修、蘇東坡,個個都是重量級人物。其餘如文彥博、韓琦、範純仁,亦均為一時之選。更重要的是,他們原本也都是改革派。比如樞密使文彥博,就曾與司馬光的恩師龐籍一起冒死進行過軍事制度的改革;韓琦則和範純仁的父親范仲淹一起,在宋仁宗慶曆年間實行過“新政”。而且,從某種意義上說,范仲淹的新政正是王安石變法的前奏。事實上正如南宋陳亮所言,那個時期的名士們“常患法之不變”,沒有什麼人是保守派。只不過,王安石一當政,他們就做不成改革派了,只好去做保守派。
那麼,原本同為改革派且都想重新整理政治的新舊兩黨,他們分歧究竟在哪裡呢?
在動機與效果。
王安石是一個動機至上主義者。在他看來,只要有一個好的動機,並堅持不懈,就一定會有一個好的效果。因此,面對朝中大臣一次又一次的詰難,王安石咬緊牙關不鬆口:“天變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