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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奮不顧身”的品質常常被人們視為一種美德,然而我們在讚不絕口的同時是不是也應該多一點思考?奮不顧身當然很崇高,但奮不顧身的人往往也很難為他人著想;而一個連自己都保不住的人,也未必保得住國家。為什麼呢?因為國家並不是一個抽象的東西,它是由一個個具體的人組成的。因此國情其實就是人情。不懂人情的人,其實也不會懂國情。不懂國情,你又怎麼保衛國家呢?
忠心耿耿也如此。忠心耿耿是優點,但往往同時也是缺點。因為忠心耿耿的人往往固執己見。他們總以為既然自己是“忠”,則別人(持不同政見者)一定是“奸”;既然自己是“一心為公”,則別人(持不同政見者)一定是“一心為私”。這又哪裡聽得進不同意見?如果不能廣泛聽取不同意見,又豈能做出正確的判斷和決策?結果是,一旦他們做出某種決定,便一定自以為是,而且一意孤行。因為在他們看來,自己的決定是為公的,不是為私的。處以公心,就無所畏懼。無私者無畏嘛!
這下子麻煩就大了。實際上,作為一個政治家,還是有所畏懼的好。有所畏懼,謀劃才周全,行事才周到,計慮才周密。尤其是削藩這樣風險極大的事,絕非憑著書生意氣就可以進行的。書生意氣只能屬於書生,不能屬於政治家。政治家最忌諱的,就是意氣用事。政治家當然也要做非常之事,否則就不是政治家了。但是,首先,他事前一定要深思熟慮,要把來龍去脈和利害關係都想清楚了,把各種可能性都考慮周全,做好最壞的打算,才能下決心。其次,事情發生以後,他一定得臨危不懼,鎮定自若,不能自亂陣腳,更不能臨陣脫逃。第三,對於已然發生的問題,包括種種不測,他要有足夠的智慧去解決,而且是指揮若定地逐一解決。用蘇東坡的話說,就是“前知其當然,事至不懼,而徐為之圖”。可惜的是,這三條,晁錯一條也做不到。
六 晁錯之錯(2)
晁錯主張削藩雖然很早,考慮卻不周全。我們只看到他極力鼓吹削藩,卻沒看到他做過什麼“可行性研究”,提出什麼“可操作方案”。對於由此而可能導致的風險,他只有“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反亟,禍小;不削反遲,禍大”一句空話。諸侯反了怎麼辦,他是沒有對策的。顯然,他只想到了“應該去做”,沒考慮“能不能做”,以及“如何去做”。他對削藩的困難明顯估計不足,對雙方的情況明顯掌握不夠,既不知己,也不知彼,焉能不敗?還有一點也很不好:他太想盡早完成這一偉業了。結果勢必急功近利,不講策略,草率從事。這就既沒能做到事先“知其當然”,又不能做到事後“徐為之圖”。
更糟糕的是,他也沒能做到“事至不懼”。七國反漢後,缺乏足夠思想準備的漢景帝方寸大亂,心急如焚。這時,他最需要的,是晁錯拿出切實可行的辦法來幫他解圍。可惜,晁錯是書呆子,不是政治家。他不但沒有什麼錦囊妙計,反倒手忙腳亂不知所措,情急之下竟然想出了兩個餿主意。正是這兩個餿主意,直接把他自己送上了斷頭臺。
第一個餿主意是殺袁盎。吳楚七國造反後,晁錯就和自己的副手、下屬商量要殺袁盎。晁錯是御史大夫,御史大夫的副手有兩個,一個叫御史丞,一個叫御史中丞,下屬就是御史。晁錯說,袁盎這傢伙,接受吳王的賄賂(夫袁盎多受吳王金錢),總說吳王不會造反(專為蔽匿,言不反),現在卻果然反了(今果反)。我們應該殺了袁盎,就知道他們搞什麼鬼了(欲請治盎宜知計謀)。晁錯的副手和下屬卻不贊成。副手和下屬說,事情還沒發生時,這麼整一下,或許還有好處(事未發,治之有絕)。現在叛軍都打過來了,殺袁盎又有什麼用(今兵西鄉,治之何益)!再說袁盎身為朝廷大臣,也不應該和吳王有陰謀(且袁盎不宜有謀)。晁錯聽了,猶豫不決,袁盎卻得到了訊息,透過竇嬰求見皇上,提出了“方今計獨斬晁錯,發使赦吳楚七國,復其故削地,則兵可無血刃而俱罷”的對策,被漢景帝採納,晁錯也就“衣朝衣斬東市”。這可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就連司馬遷也批評說:“諸侯發難,不急匡救,欲報私仇,反以亡軀。”晁錯這一著,是不是臭棋?
第二個餿主意就是提出要景帝御駕親征,自己留守京城。誰都知道,帶兵打仗,是最危險的;留守京城,則是最安全的。國難當頭之時,任何忠臣,都應該把危險留給自己,安全留給皇上,何況這“國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