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擋住了視線。等他走開一步時,錦書大吃一驚!
許請如的父親是一位帶著榮譽肩章的老軍人,坐在輪椅上,膝蓋以下的褲腿空空蕩蕩。
在許家父母並無苛責的目光裡,錦書只覺得心酸難言,一瞬間幾乎說不出話。儘管知道自己能夠活下來與許請如的死並無必然關係,但即使是並無責怪之意的目光、一句懷念女兒的話語,都讓錦書無地自容。回應著他們的問候,她慚愧到簡直不敢直視他們的眼睛。苟且偷生的慚愧感再次在她心裡蔓延,讓她險些再次落淚下來。
沈斯曄在這時從門外毫無預兆地走進來。看見錦書微微紅腫的眼睛時,他微微揚了揚眉,不著痕跡地把她拉到自己身後。如果放任錦書鑽牛角尖,她還不知會把她自己逼到什麼地步,這個他是見識過的。
無聲地嘆息一聲,沈斯曄在老軍人面前微微彎下腰,握住了那隻枯槁的手。
吃驚之餘,老夫婦對皇儲的意外來訪很是感激。他儘可能誠摯地問候了他們,希望能讓老夫婦聊以緩解喪女之痛;但是被問及到何時王師才能靖南時,他也只得沉默下去,無法給出確切的回答。更令他詛喪的是無能為力感。
他曾在醫院的靈堂裡發誓逝者的血不會白流;而時至今日,他仍然看不到足夠的希望。
送走了老夫婦,與錦書並肩走在前海邊的湖堤上時,沈斯曄才覺得心情放鬆了些許。
正是初秋時分,溫暖與秋涼並存,天空是淡藍的,湖水是清綠的,湖風彷彿能把愁緒拂走,望著十里湖波,委實能教人心懷一清。“兵器暗吳楚,江漢久淒涼。當年俊傑安在,酌酒酹嚴光……蘭亭勝處,依舊流水繞修篁”,他一邊暗暗想著,一邊自嘲地笑了笑。
比起日長無聲的綺園附近,這裡顯然更適合散步。路過一家老字號時,錦書聞到香味,忍不住駐足買了袋綠豆餅。錦書挽著他的胳膊,靜靜走在他身邊,偶爾伸手撥開拂面的柳枝。他們像是一對只有下班後才能忙中偷閒在一起的戀人,彼此充滿默契,並不需要時時交談。
這種安靜與身心放鬆持續到錦書的手機聲響起來為止。好幾年沒回帝都的吳雋對內環交通擁堵狀況理解不深,於是現在還被堵在路上動彈不得;錦書反而還得婉言安慰他,沒事慢慢開不著急。
好不容易掛了電話,錦書不由得輕輕抱怨:“總是這麼堵,難道不能想想辦法麼……”
沈斯曄原本在遠眺暮雲下的湖水夕陽,聞言不由一哂,隨手把剩下的餅渣餵了湖面上巡遊的野鴨。“走過燕大商學院門口那個立交橋沒有?你表弟現在八成就在那裡繞,有GPS都不頂用。所以我勸你暫時先別買車,這裡和波士頓可不一樣。”
錦書迷茫地搖了搖頭:“……為什麼?”
“別上那座立交橋,免得我得派人去救你。”沈斯曄言簡意賅地說。“風水問題。有人說是因為長安宮把氣都壓住了,在立交橋那裡形成了一股紊亂的氣場,所以開車上去就會迷路。不過還有人說,是因為那旁邊就是動物園麋鹿館的原因。”
他的心情好像莫名其妙地開始變佳了。
那家杭菜館在一個兩進的小四合院裡,廂房一間間隔成小包間,院子裡種著法國梧桐樹。是處燈影搖紅,錦書第一次來這種格局的館子,很是好奇地顧盼。沈斯曄當然沒這種閒情,端了杯桂花茶站在窗邊。聽著莫名其妙的蘇州評彈,他不由得輕輕皺了皺眉。
按說他對錦書的親人都該保持必要的尊敬,對何江天是如此,對尚未謀面的未來岳父,簡直是敬畏惶恐了。但是吳雋卻不一樣。吳雋比他小,從錦書那裡得到的關注也讓沈斯曄覺得輕微的不爽。但這麼表達會惹毛錦書,於是他也只好腹誹。
畢竟,錦書肯帶她的親戚與他見面已經不容易,他可不想把大好局面毀掉。
正想曹操,曹操就到了。
推門進來的青年瘦瘦高高,身上罩著件合體的普通襯衫,只有褲子口袋上才印有一個小小的陸軍徽標。看見錦書,他的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又微微有一絲赧然:“姐姐久等了吧?我在立交橋上堵車堵了一個小時,這裡又找不到停車位。”
“沒有很久,”因為吳雋太高,錦書只好仰頭看著他,滿心都是再見親人的歡喜。“我下班從學校走過來,沿著湖邊看看風景也很好啊。你好像比上次見面胖了一點?”
沈斯曄在這時從窗邊悠閒地走回來,吳雋看他一眼,像是有些驚疑,又強自按捺住了。“……也許吧。”他摸摸臉,笑容有點孩子氣的不好意思。“這些天我一直胡吃海喝的,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