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是打是親罵是愛,你說我們老頭和顧老師是什麼關係呢?”
沈斯曄笑:“你如果叫他舅公,他一定會非常開心。”
錦書微紅著臉瞪他。
“我說的是真的,舅公最大的愛好就是到處收後宮。”沈斯曄半認真地說,“姑姑那時候就是被他引上學醫不歸路的,他還曾經想勸我也學醫!我告訴他我是動物保護主義者,解剖課這一關就過不了,他還說我又不是不吃肉何必假惺惺虛偽……”
錦書聽得很想笑,這話倒的確是顧院士的風格。
“但舅公很好相處是真的。我大概七八歲時,他回燕京休假,悄悄帶著我在花園裡挖過蚯蚓,還告訴我怎麼切蚯蚓能變成好多條。”沈斯曄露出了淡淡追憶的懷念神情,又有點好笑。“那時候我小啊,聽了他的話就天天挖蟲子放在口袋裡,直到把我姐姐嚇哭。”
看見錦書欲言又止的樣子,他安撫地捏捏她的手:“姐姐已經痊癒了,不用擔心。”
錦書輕輕舒了口氣,莞爾道,“我只知道他常年在欖城。”
“他是常駐那裡,但總要回家來看看吧?舅婆婆已經去世好多年了,也沒留下孩子。舅公和祖母關係又很好,每次回來都會來看看我們。”
皇太后和堂兄弟關係很好,前些年堂兄突發心臟病去世,她悲傷的泣不成聲以至於數次幾乎在靈前暈倒。那時候沈斯曄恰在國內,全程隨侍祖母身邊,觸動很是不淺。
他並不知道,十幾歲的顧氏兄弟曾策劃著幫三小姐離家出逃,以逃避她繼母安排的婚事。為了湊足逃去國外的費用,少年們甚至計劃把家裡的新式汽車偷開出來賣掉。此後大公子開始從政,二少爺一門心思的往上讀書,三小姐順利嫁進皇宮。那段淹沒在故人心底驚心動魄的陳年舊事,盡化作了相視一笑和幾十年的互相扶持。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區別只是,在別人的人生裡他們是配角。
過了一個星期,顧院士乘飛機直達波士頓機場,粉嫩師兄被派去開車接機,錦書全程陪同翻譯。老先生的口語其實比誰都順,但他聲稱講英語費腦子。等見了約瑟夫教授,兩位年齡總和一百四十歲的老先生又是一番互相嘲笑。顧院士熟門熟路地翻出藏在抽屜底層的極品瑞士巧克力,毫不客氣地抓了一把塞進口袋。老頭看得心疼,顧院士哼哼道:“這都是介眉給你的吧?羊毛出在羊身上,我拿一把怎麼了?啊不對,一定是你死皮賴臉敲詐來的……”
錦書默默地扭過臉,憋了半日還是想笑。要是教授有心藏起來,他怎麼可能翻得到。
她想起沈斯曄說過的話。顧院士沒有子女,一直把外甥女瑞平公主看做自己的孩子。老頭當年為外甥女的婚事抗爭未果後憤然離京,到欖城建成了如今已是這一領域亞洲最先進的實驗室。現在老先生整日裡帶著一群崇拜他如同神明的研究生,做做專案打打撲克,嬉笑怒罵皆成文章,搞點資金給一夥學生改善伙食,到了這個年紀還能如此逍遙,世上能有幾人?
可真正開始幹活,錦書就笑不出來了。顧院士此來是為了商討實驗室間下一步合作,他視這個交換專案為畢生心血的延續,處處都想得周全,談起正事半點都不肯含糊,直把錦書累到要吃潤喉糖,晚上回家連半句話都說不動。
沈斯曄心疼她,給錦書泡蜂蜜檸檬茶喝,可惜效果寥寥,錦書還是時不時咳嗽。他把配方換成大麥茶,還是無效;換成金銀花茶,還是無效;狠了點換成濃縮川貝枇杷膏,仍然無效……原因無他,就算再猛的下火茶,也架不住錦書從早到晚不停地說說說啊。
沈斯曄雖然有點生氣,看在顧院士是長輩的份上,暫時按兵不動忍而未發。直到錦書某天晚上回家說到顧教授試圖招攬她的話題,他才覺得這事嚴重了。
原因是顧院士對錦書的專業素養大為讚賞,知道她今年畢業,就伸出橄欖枝搖啊搖:“怎麼樣?願不願來我們這邊繼續做研究?我給你報銷所有機票,一年還有一個月休假。”約瑟夫教授是早知道她要回國的,酸溜溜地對老朋友哼哼了幾聲“不勞而獲”,暗地裡卻告訴錦書,跟著顧院士會給她很大提高。錦書在燕京大學醫學院電話面試的結果還沒出,正為工作而煩惱,當下頗有些心動。她對欖城實驗室的氣氛確實印象很好。結果晚上回來偶然提及,沈斯曄頓時炸毛了。
舅公把錦書當作勞力使喚,勉強還在他的接受範圍之內。但要是人為造成兩地分居呢?再出點事他不得後悔死?他咬著牙暗暗打主意,看錦書還頗有點嚮往,便按捺住自己的不爽,微笑著把話題引到了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