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看見他醒了,高興地叫了一聲,撲過來把前爪搭在他腰上,伸出舌頭想來舔他的面頰。
沈斯曄不由啞然失笑,甩了甩頭上的水珠,便牽著莎麗悄悄溜了開去。
等到助理羅傑醒來發現找不到他而抓狂時,沈斯曄剛好牽著狗轉完一圈回來。他泰然的對羅傑打了個招呼,便坐到昨夜的篝火灰燼旁邊,拋一個飛盤逗著莎麗飛撲去接,一人一狗都樂不可支。羅傑本來預備了一肚子的說教之詞,這時反倒一句都說不出來,鬱悶了半日才道:“……殿下,您以後能不能別不通知我們就擅自離開?”
“我見你那時還睡的很香,所以才沒叫你呀!”沈斯曄愉快地回過頭笑眯眯,“擾人清夢,多不道德!再說我只是出去走一走,我覺得沒必要叫你才沒叫的。”
莎麗犬坐於前:“汪!”
羅傑一陣啞然。
沈斯曄前天忽然說要出來露營,並且早就準備好了一應用具,連反射望遠鏡都打包帶上了,顯然是早有預謀,並且毋庸質疑的幾乎立刻就上了車,他和安全組的同事們只好跟上。那一番話好像很有道理,但問題在於自己的工作就是隨時跟著他,像剛才這樣,已經是嚴重失職了。森林裡什麼沒有?這附近只有松鼠,可萬一這要是碰上了蛇呢?
羅傑想到那種粘膩膩冰冰涼的軟體動物,連脖子根的汗毛都立了起來。他不畏懼一切猛獸,卻對那種嘶嘶吐信的動物有種發乎內心的排斥。
“——蛇?”沈斯曄詫異道,“蛇有什麼好怕?”
羅傑這才意識到他把心聲說出了口。
那邊端王殿下猶在如數家珍:“我外公以前得了風溼,每天都要喝蛇炮製的藥酒,庫房裡全都是大玻璃罐,裡面都泡著一條一條沒剝皮的蛇,盤成一團死不瞑目——”
羅傑撲到地上吐了。
沈斯曄眼睛一轉,關切的跟過來為他拍背順氣。羅傑灌下一杯濃茶才覺得胃裡好受了些。轉過頭,端王正面對著朝陽,衝自己微微一笑。金色的晨曦灑在林間,把一切都鍍上了淡淡霞光。碧綠的樹枝在周身交錯,有褐色松鼠輕捷的跳躍其上。沈斯曄迎風立於林中,目光清澈安然的好像他是這片自然之王。
羅傑於是為自己剛才的懷疑而慚愧。這樣的人,怎麼會故意捉弄他?一定是無心的,他討論蛇時那麼自在,根本就不是怕蛇的樣子。很久之後羅傑才知道自己當年的謬誤有多大。
而他的年輕僱主,也絕不是個簡單的人。孩童般的好奇心與成年人的明哲保身並行不悖,追求意志自由與極端維護秩序存於一身。有時冷靜理性到近乎冷漠,有時卻又顯露出脈脈的溫情。他為人真誠坦然,然而羅傑從未見他真正對誰敞開心扉。溫文、剋制,一成不變的從容微笑,似乎是他最好的面具。
羅傑有時想,這種面具要是與他的處境無關才是有鬼。
身為皇帝與第二任妻子的長子,沈斯曄上面還有一個年長八歲的哥哥受封皇儲。而他父母的政治婚姻早已近乎破裂,能勉強維繫多年的分居已是不易。因此他並不受父親的喜愛,儘管背後有勢力強大的外家,但沈斯曄本人幾乎沒有繼承皇位的可能。這一點從他出國讀書、而非如其他皇室成員一樣就讀歷史悠久的燕京大學,也隱約可見端倪。
望著身邊巖縫裡艱難求生的一束盎然綠草,羅傑憐憫地無聲一嘆。
上午沈斯曄想去划船,羅傑和安全組的人沒的說自然得跟上,只留了一個人看家;隔壁帳篷的一對雙胞胎這兩天和沈斯曄迅速混熟,也嚷著要去。他們父母對這個劍橋的年輕人充滿不知從何而來的信心,連囑咐都沒有就把孩子放走了。
沈斯曄一時心血來潮,去牽了租來的棕色馬過來騎上,雙胞胎一前一後緊緊抓著他的袖子,跟著馬兒輕輕躍動的腳步咯咯大笑,讓挽著韁繩的人清峻眉宇間也柔和了不少。
林中的湖泊並不遠。流水映照著靜謐的天空,清風淡淡拂過面頰,陽光暖洋洋的引人睏倦。羅傑倚著一段木頭坐著,鳥兒清脆的啁啾逐漸在耳邊飄忽,忽而很近,忽而又很遠……
就在他即將會見周公時,小男孩忽然歡喜的大叫起來:“魚!魚!”
羅傑一個激靈醒過來。沈斯曄正在收杆,一條肥碩的大魚撲騰著掙扎,濺的他身上都是水花。雙胞胎中的妹妹想去抓大魚,險些一跤栽進水裡,小男孩也不顧的魚了,一把抓住自己妹妹,結果用力過大,兩個孩子都在水邊青苔上摔了個屁股墩。
“哎喲!”羅傑連忙去扶起他們。兩個孩子倒沒哭,小女孩只是抿了抿嘴,伸出小手幫哥哥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