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集會”,於是他就積極提出建議,表示要帶領青年團員衝鋒陷陣。當然,他也曾想過安全問題,他覺得這種集會雖然看上去非常冒險,像在刀尖上跑路,懸崖上摔跤一樣,但是在危險中也有安全的一面,因為它是在一剎那間驟然進行的,就像閃電一樣,突然間凌空而過,使人們措手不及,也可能兵不血刃地獲得成功呢。
人生需要冒險,只有經過冒險獲得的成功才是最大的成功,劉勃便陶醉在這次集會成功的幻想裡。他期望由此一舉震動白山黑水,突現出自己的雄才大略,再現出他這塞外英雄的氣概。因此他就毛遂自薦,取得了集會的指揮大權。他這時萬萬沒有想到,槍聲又會在他眼前爆響。
當集會的人群外面警笛嘶鳴、槍聲四起的時候,他還能勉強控制住不斷襲來的恐懼心理,而把率眾往外衝殺的危險任務交給了王一民。
王一民衝開了一條血路,劉勃也和幾名團幹部順著這條血路往出跑。跑了沒幾步,一隊警察從斜路上殺過來,噴著火舌的槍口直對著他們,他身旁有兩名同志隨著槍聲倒下去了,血又濺到他身上!猛然間,“反五路”遊行大示威那嚇人的場面又在他腦子裡出現了。那痙攣的肉體,扭歪的面孔,重現在他眼前,那淒厲的叫聲,絕命的呼嚎又響在他的耳旁。他這回並沒中彈,但他忽然間覺得腿發軟,心發顫,眼發花,頭髮昏,便一頭栽倒在地下。他這回沒有埋在死人堆裡不動,而是連滾帶爬往後退。這時候混戰才剛剛開始,那些來閒逛北市場突然遭遇戰鬥的遊客正四處奔跑。劉勃爬到奔跑的人群旁邊,站起身來,往人群裡一裹,順著大溜就衝出了市場。他沒命地往前跑,什麼集會?什麼革命?什麼指揮司令?全他媽不管了,誰指揮誰呀,逃命要緊。
劉勃根本沒想到敵人會來得這麼快,這麼多,槍打得這麼緊,這麼狠。他覺得這一下子大概全完了,領頭衝出去的王一民肯定是沒命了,連李漢超恐怕也難倖免。他從北市場一口氣跑到道外最繁華的正陽大街,這條大街可馬路上也都是奔跑的人群。人們從每家商店裡跑出來,每家商店也都在摘幌子,關柵板。爆豆一樣的槍聲一直傳到這裡,不斷有些警察拎著槍往北市場方向奔跑,這更增加了人們的恐怖感。小孩嚇得直哭,婦女扯著嗓子直喊,劉勃感到好像世界末日要到了。他穿過正陽街,從南三道街奔到褲襠街又奔到桃花巷。等到跑回許公路住處的時候,他已經喘不上氣來了。
他這許公路住處就是臨時團省委機關。他和一個管收發的叫關靜嫻的女同志住在這裡,因為兩個人都沒有結婚,年齡又合適,就由組織批准,兩人結成了沒有舉行婚禮的同居夫妻。這樣不但工作起來方便,而且也便於掩護。在他們中間,關靜嫻的愛是真摯的,純潔的。她不但愛慕劉勃,還欽佩他,敬重他,他是她心目中的英雄。但是劉勃並不愛關靜嫻,他嫌她不美麗,不標緻,不溫柔,不體貼,不懂得生活,一天到晚只知道工作和學習。有時他真覺得她像一隻呆頭呆腦的笨鵝,而不像他想象中的理想情人——一隻活蹦亂跳的小鳥。他覺得他和她在一起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計,或者說是暫時滿足一下情慾的需求,遲早他是要丟掉這隻笨鵝,而去捉只小鳥放進他的窩裡的。
他跑回住處的時候關靜姻還沒有回來。本來他是不讓她去參加今天的集會的,一個管收發的,不去參加集會是完全有理由的。但是她非去不可,而且熱情十分高,天剛亮就爬起來了。等到劉勃起來,她把餃子都包好了,好像要過年似的,忙乎得心真盛。劉勃一看攔不住她,也只好任她去了。
現在她還沒回來,難道說她也跟著打上了?還真備不住呢,這隻笨鵝什麼蠢事都能幹出來。
他們住在一座老式木板樓的二層樓上,樓不大,二樓上只住兩家,一家住兩間房子,中間是堂屋地,樓梯就在這中間。鄰居是一對小學教師,星期天領著孩子上太陽島去了。現在整個樓上就只有劉勃一個人。他忽然感到孤零零地難熬,心裡也火燒火燎地難受。他從這間屋子走到那間屋子,又一頭扎到樓梯口上,他盼著關靜嫻能快回來,他多麼需要知道外面的情況啊!他雖然對集會已經做出失敗的估計,但那終究是猜測呀,究竟怎樣呢?這關乎他下一步行動啊!下一步得怎麼走?他不知道,他只能坐臥不安地滿屋子亂竄。正當他感到累了,一頭倒在床上的時候,木板樓梯響起來了,不是一個人的腳步聲,聲音急促而忙亂。劉勃一個高從床上蹦起來,他的頭髮都豎起來了,在他聽來這腳步聲中簡直帶有殺氣,是不是抓他來了?他兩步蹦進裡屋,關好裡屋門,回身要往窗戶臺上跳。正這時,他聽見外屋門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