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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痛苦的哼哼聲。葛明禮又吼了一聲:“快往裡鑽哪!”

秦德林在床下哀嚎著:“快,快抬床……我,卡,卡住了!”

“笨蛋!”葛明禮罵了一聲,撲通跳下床來,對兩個小特務一揮手:“抬床,把這個死木頭疙瘩拽出來!”

兩個特務忙跑過去,抓住沙發床頭上的黃銅欄杆往起一提,又往外一挪,秦德林從床後站起來了,他那蹭滿灰塵的花臉上掛著血跡,鼻子頭擦破了。

“看你整的這小樣!”葛明禮對秦德林一揮手說,“快洗洗去!”

秦德林捂著鼻子向外邊走去。

葛明禮又對特務們一揮手命令道:“把床往外抬!”

特務們忙去抬床,沉重的大沙發床被抬出來一米多遠,葛明禮又喊了聲:“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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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被放下了。葛明禮忙轉到床後去看,地板上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塵,找不出任何別的痕跡。葛明禮緊鎖雙眉,從床後走出來,又對特務們一揮手說:“抬回去!”

特務們忙又把床抬回去。葛明禮還要往別處去搜尋,這時站在一邊的呆愣愣的筠翠仙忽然大嘴一咧,放聲悲號起來。別看她身體嬌小,嗓門可大,她把日夜苦練的基本功都用到這聲悲號上了,真像長鳴的火車汽笛一樣震人心肺,滿屋的人都覺得心頭一顫,忙向那發聲的物體望去……

隨著這聲悲號,彼翠仙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悲號只是個過門,用唱落子的行話說這是叫板。接著她就拍手打掌邊哭邊唱起來:哎喲喲……

一見此景,我大吃一呀驚,猶如涼水澆頭懷裡抱著冰!

想我筠翠仙呀,自跟你葛大爺匹配了良緣,我守身如玉,至死相從。

滿指望貞節牌坊上留個美名,誰想你無緣無故,捕風捉影,床下亂鑽,床上亂蹬,一心想敗壞小奴的名聲!

常言道:捉姦要雙,捉賊要贓,今天哪……,你要捉不到姦夫,抓不到贓證,小奴我就用——三尺白綾,懸樑自經,向陰曹地府苦訴冤情!

哎喲喲——我那殺了人的天哪!

筠翠仙邊哭邊唱,只見她悲悲切切,悽悽慘慘,渾身抖顫,淚流滿面。她唱得不但有板有眼,也真有感情。原來自從她在懵懂中逐漸看明白了葛明禮的意圖以後,她的創作衝動就上來了。她是多麼惱恨這個抱著醋罈子滿屋亂蹦的大白胖子啊!在悲憤中那些爛熟於胸中的悲劇戲文就都湧出來了,開頭幾句是《杜十娘怒沉百寶箱》裡的,這是她的拿手好戲,是學評劇名伶李金順的,真正的大口落子。下邊就東摘一句,西拼一段,再見景生情地編上幾句,居然連貫下來了。一方面是熟能生巧,一方面是充滿了感情,她這倒很合乎創作規律呢。

筠翠仙的悲愴哭訴可把葛明禮鬧得六神無主了。她哭得那樣傷心,鼻涕一把淚一把,哪裡像是……直到這時,葛明禮的腦袋才閃現出一個明擺著的道理:外面響著爆豆一樣的槍聲,還夾著那震天動地的炸響,她哪來那份膽量和興致,去和別人……自己這不是活見鬼了嗎?筠翠仙的哭聲本來使他心顫,何況又夾上那直戳他心窩的唱詞呢?她越唱,他心越軟,等到她唱完,他已經不知如何是好了。如果不是有那些小特務在眼前,他真可能跑到筠翠仙面前,跪倒在“石榴裙下”,求她寬恕他的莽撞了。想到這裡,他掃了一眼小特務們,對他們一揮手說:“出去!”

小特務們一個緊跟一個溜出去了。

筠翠仙一聽人走,哭聲更大起來了,方才還有眼淚,現在變成了乾嚎。乾嚎比有淚聲更大。筠翠仙雙手捂著臉,嚎得驚天動地。這種女人哭的規律就是有淚時不遮臉,為了讓人家看見;無淚時則遮嚴,為的是讓人看不見。葛明禮可沒研究透這規律,有淚時澆他心,無淚時撕他心,撕心比澆心還厲害。他真感到束手無策,跪下求饒吧,小特務們就站在窗外,就這麼下去吧?長時間哭泣不但傷了她那單薄的身子,嗓子也得哭壞了,何況還坐在那冰涼的地毯上……想到這裡他下了一個狠心,舉步走到筠翠仙面前,一邊彎腰去抱她一邊說:“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別再哭了,上床去吧。”

葛明禮一邊說著一邊用雙手把被翠仙從地毯上托起來。筠翠仙可沒有老老實實讓他抱,她手刨腳蹬,一雙水綠色繡花拖鞋甩飛了,套在腳脖子上的兩隻金鐲子磕碰得叮噹響,絲襪子也從膝蓋上脫落下來,胳臂上那等距離的四對鐲子也都脫離了原來的位置,臉上的白粉、口紅、黑眉、塔灰和著淚水一揉,青一塊,白一塊,紫一塊,粉一塊,就是唐伯虎復生也畫不出這副尊容。

葛明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