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兩斷算了,還浪費什麼時間。
“你說會不會是這樣,我其實也並不喜歡他,喜歡的不過是自己的面子?”如意又問。
“也許吧。”但這又說明什麼?你可以說“我喜歡的不是他,而是自己的面子”,或者“我喜歡的不是他,我只是在逃避孤獨”,或者,“我喜歡的不是真正的他,而是一個想象出來的他”,“我喜歡的不是他,而是被人疼愛的那種感覺”……這樣的句子可以無限造下去,但結果殊途同歸,就是你在乎。你一在乎,就被套牢了。
再說了,哪有什麼“真正的”愛情?一個標準的、科學的、可以由質量檢測局來驗收的愛情?張三的愛情,李四的愛情,所有的愛情都是盜版的想象力而已。
“但有時候我又覺得自己還是挺喜歡他的,有一回我在路上看見他和另一個女孩走在一起,當時我還挺來氣的。就是因為當時我挺來氣的,我就知道自己還真的是挺在意他的……我這人吧,不能在意一個人,我是拿得起放不下的那種。”
“是啊,愛上一個人是很倒黴的一件事。就像坐別人開的車,是死是活,你都只有聽天由命了。”
“尤其這個人還不會開車的話。”
兩個人又一同嘿嘿嘿地傻笑起來。
“你和周禾分成功了沒?”
“你說呢?”
“唉,沒出息。”
“其實我挺依戀他的,我就是嘴硬而已。”
真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啊,如意想。陳朗和周禾就是不合適嘛,就是這麼回事。都一年了,要有激情,早該有了,到今天都沒有,就一點戲也沒有了。一刀兩斷算了,還浪費什麼時間。
趁著陳朗不注意,小甲殼蟲幾乎都要溜走了。陳朗一把把它從桌子邊上撈回來,放在一本書上,又百無聊賴地把書推來推去。紅黑相間的甲殼蟲在書上驚惶失措地逃竄,往東,被陳朗一把揪起來,放回原處,往西,又被她一把揪住,放回原處,歇菜了吧?陳朗感到莫名的快意。
“你說你吧。像我,是一個人,寂寞也就罷了,你和一個人在一起還覺得寂寞,這就冤了。”
說得多有道理,但是道理對於生活無能為力。她就是被粘在和周禾絲絲縷縷的溫情上,飛不起來了。這點溫情,對於相愛太少,對於分手太多。她覺得自己這些年來,就卡在柔軟的溫情和堅硬的夢想之間,飛不起來,也掉不下去。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沒準哪一天我就大刀闊斧地分了呢?我又不是沒分過手,好幾次呢,都成專家了,可以寫教材了。”
“嗯,教材名字就叫how to lose a guy in ten years。”
“去你的。”
“既然你覺得沒有希望,又折騰個什麼?”
7 當局者迷(2)
“既然你知道吃巧克力發胖,為什麼還愛吃巧克力?”
兩個人又一同傻笑起來。
笑的時候,陳朗手一抖,小甲殼蟲一不小心掉地上了,陳朗連忙彎腰去撿,一挪凳子,凳子腳正好壓住了小甲殼蟲。它死了。
“啊?我把它給弄死了。”陳朗驚慌地說。
“誰?你把什麼給弄死了?電腦啊?”
死了的甲殼蟲扁扁的,顏色鮮豔剔透。
這也是一條生命啊,陳朗舉著話筒,坐在地板上,想,這一點顏色,這一點質量。剛才還活蹦亂跳的,現在成了一攤稀泥。那麼小小的,一攤稀泥。在它面前,我這個龐然大物就是上帝吧?折騰它,讓它東奔西跑,徒勞地掙扎,然後把它幹掉。它到死也不明白自己是在和“上帝”搏鬥吧?不然索性不跑了,等死。陳朗坐在地上,看著那個血肉模糊的甲殼蟲,皺著眉頭,發呆了好久。
8 牆(1)
小蕾坐在圖書館裡。她應該好好學習的。她有一個inplete,暑假已經過了一半了,到現在還沒有一點頭緒。但是她怎麼也靜不下心來學習。現在,她的腦子完全被另一個問題佔領了,這個問題是:如何給Adam寫一封信?
這個問題的艱鉅之處在於:如何讓他明白她的“意思”,但又不至於沒面子?
如果不是要把握這種微妙性,事情應該是很容易的。比如,她可以如同陳朗所建議的,拿著一把菜刀去問他:想不想出來一起喝一杯咖啡啊?但問題是——如果他拒絕呢?那實在是太沒面子了。她決定想出一個藉口,讓他覺得這封信很自然,但又給更多的事情埋下了伏筆。
Ad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