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藉自己,實是為伏難陀報仇的口號而已。他們很想勸阻癲狂的龍泉軍民冷靜,但沒人會聽他們多說一句話。
四周喊殺聲震盪迴響,傳遍整條朱雀大道,有武器和沒有武器的兵將平民,均狀如瘋子的四下圍攏殺將過來,群情洶湧,無人可以阻止。拜紫亭之死他們尚可接受,但沒有人能接受他們視為天人神人的伏難陀橫死街頭的殘酷現實。
箭矢密集射至,元越澤睜開雙眼。他剛剛只攻不守,以身體硬抗伏難陀拼命的一招,拼盡全力才算廢掉他的手腳,卻沒能力繼續追以致命一擊,因為伏難陀妖邪詭異,寒非寒,熱非熱,似攝似推,無隙不入,陰損至極的真氣開始在他經脈內肆虐,連他都感覺非常辛苦,惟有先停下來迫出寒氣。接下來才暗自失笑:伏難陀手腳被廢,那和死人又有什麼區別?只說拜紫亭就不會放過這妖僧。果然,拜紫亭一通貓哭耗子後,又準備說出什麼天命論,比如說伏難陀早預見自己在渤海國立國前會有死劫等等振奮手下的謊言,將一切推到老天爺身上。老天爺要他死,伏難陀自是在劫難逃;同樣老天爺要粟末族振興,天王老子都阻不住。拜紫亭該是早準備好這一招,既可渲洩龍泉軍民的悲憤和怨恨;又可轉移仇恨,將權威重新集回己身;更有信心面對接下來突厥聯軍的攻擊。可惜,拜紫亭終是沒能擺脫伏難陀給他帶來的噩夢,伏難陀深知自己難逃一死,乾脆選擇自盡,拉著拜紫亭一起“上路”避過無數箭矢和飛來的其他矛槍,元越澤騰空而起,壓下足可淹沒一切的嘈吵喊殺聲,長笑道:“客丞相三位該知我是否有害死貴王上,元某人去也!”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他的人影早就不見,聲音卻近如耳語。
周圍的喝罵聲漸漸遠去,被仇恨衝昏頭腦的人哪還有理智,下意識地想元越澤掠走的方向追去。
整條大街瞬間如同鬼域,客素別等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該怎辦才好。
宗湘花面色複雜地望著元越澤消失的方向片刻,率先道:“我們先回皇宮,為大王準備後事吧!丞相認為怎麼樣?”
客素別回過神來,乾咳一聲,點頭同意。
回到皇宮,群臣找來所有御醫,為拜紫亭重新檢查一遍,結果一如所有人的預料:“龍王”早已返魂乏術。客素別等人都是高手,怎可能沒現此事?不過是失去精神支柱後感到茫然無措,自欺欺人的行為罷了。
尚秀芳若有若無的箏音從冷寂的東苑傳出,仿似內心充滿激烈情緒的演奏者,卻能以冷峻和落漠的態度以音樂去演譯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崛起與沒落。
一眾文臣武將跪倒拜紫亭的安放在龍床上的屍身前,失聲痛哭。
第一百三十五章 英雄誰屬
“當!”
龍泉城分別設於皇宮內和四道外城門的五座鐘樓同時敲響鐘聲,悠揚的聲韻隱含悲壯荒涼之意,因為這是衷悼拜紫亭駕崩的喪鐘,至敲畢四十九響始歇止。
莊嚴的喪鐘聲中,載著拜紫亭自殺遺骸的靈車,在八匹戰馬拉曳下,前後各有百名忠心禁衛護靈,拖著沉重的步伐,駛出朱雀大門,踏上朱雀大街,繞城一週後駛回皇宮後陵。
沿途軍民夾道送行,失去精神支柱,信念崩潰的人們面色茫然,機械地流淚,哭喊震天。沒人知道他們究竟是為緬懷付難陀,還是為曾令他們對將來充滿憧憬和希望的領袖的悽慘結局表示衷痛,又或是為即將到來的滅族大禍悲泣。
無論怎麼說,拜紫亭始終是名義上的龍泉之主,所以客素別等人經過商量,決定冒險不為伏難陀準備葬禮,他根本不配。只看龍泉軍民的神色,當知人在精神受過大的打擊後,已失去正常思考的能力,否則一定會有人跳出來指責為何不派兵緝拿兇手元越澤,為何不為偉大的國師舉辦葬禮。
雨後的夜空絲毫不見晴朗,白遮天陰霾越來越濃,星月黯淡無光。
負面情緒在這漸漸達到極峰。
只有少數一直忠心拜紫亭的文臣武將沒有流淚,經過他們的一下午的忙碌,雖仍有少部分暴兵亂民不聽軍令,目露兇光手提兵器的四處搜尋元越澤的蹤跡,但龍泉整體治安算是勉強穩定了下來,天黑下來才開始為拜紫亭準備喪禮,沒有失去理智的他們清楚地知道粟末族很快就要面臨更大的危機。喪鐘聲將他們的屈辱和悲憤化成力量,他們絕不會肯於此時展露最軟弱的一面。
靈車駛回皇宮,再駕向後陵方向。
一路上人人垂頭,靜穆壓得人心頭有如鉛墜。
依禮安葬好“龍王”後,客素別、革爰、宗湘花三人回到日常議事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