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大驚失色,不住叩頭:“皇上饒命!”
“嘿!”珀希見他那樣,便猜高涉話裡不祥,又扯起他袖子來。
“莫急!”高涉依舊將他手握緊,又對瑞喜道:“起來,朕赦你無罪,你且說說這幾日裡,你家主子過得如何?”料想珀希也抖不清話,不如干脆問他身邊的人。
“皇……哇——”哪知瑞喜卻一下子大哭了起來。
“瑞喜!”珀希再忍不住了,掙著要下去看瑞喜,卻被高涉強攔了下來,他也再無氣力爭取,栽倒回去,喘著氣,喃喃地又罵上了。
高涉知他誤會的深,並不動怒,轉過去撫著他臉,柔聲道:“乖,朕問他話,不罰他!”
珀希大略聽懂,雖不放心,也無力再爭了,勉強躺好,豎好耳朵專心聽二人交談。
“自打……自打大人那日犯上受處,被拘了回來……”瑞喜抹著淚,一副委屈極了的模樣。“大人……茶飯不思,終日不與人搭話,如痴了般……”他結結巴巴一陣,講了許多珀希如何落魄的話,高涉聽著,只覺百感交集。
“就是前日,暴雨將至,”順便又提到珀希最出格的舉動,也是這次的病因。“大人非但不避竟攀上房簷,到那屋頂上行走……”
“他爬上屋頂作甚?!”高涉大喝一聲,既而轉過去嚴厲地瞪著珀希。
“奴才不知!想必是大人想皇上想痴了,才做出這等荒唐之事。”瑞喜想著替珀希博得皇帝憐惜,愈發講得煽情。“那日雨急風驟,雷又打得兇,大人只穿著裡衣,獨自在屋頂挨著。待到侍衛們上去將他駕下,整個人都凍涼了,故此發起高熱……”
“知道了!你下去吧!”高涉不耐煩地朝他揮袖,瑞喜一怔,抽抽鼻子,領命退下了;半路,又搶回來將盆子也收拾了去,賠個笑臉。
幸得沒再撞上高涉後來的變臉,不然又是一番糾纏。
“爬上屋頂為何?!”
摸著對方的秉性,高涉自然不把那小太監的話全當真,知珀希做這瘋事該另有緣故。如此荒唐,逼地他收起憐憫,厲聲質問。
珀希果然不買他賬,冷著臉,將頭轉到一邊。
高涉覺得自己似嚴厲了些,便上前,換成誆哄腔調:“乖,說與朕聽,上去為何?那屋頂上有什麼?”
“我要回家。”
高涉心頭一震,壓住亂,依然穩住語氣:“先不說那頭,只把眼下的話答了——你上屋頂幹什麼?”
“回家。”
“你?!”高涉被逼緊了,扭住肩膀一把將他轉來面對自己——
卻又語塞了。
珀希躺在那裡,面無表露,那雙碧眼睜得圓大,分毫不動,待到淚水積足,眼珠一轉,滾落下來。
這時,他才吸起鼻子,喉結蠕動個不停。
高涉亦吞嚥一下,只覺萬分艱難:這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如何能不思念故土親人?至於那“油艾絲艾”國,前幾日他順便問起沈境等,俱無聽聞者,可見距離中華之遙遠。且隔著重洋,就算尋到知途之人能帶他回去,這波濤巨浪中,教人如何放心?更不要說他從此一去不還……
“你……當真要回?”艱難地說出違心之話。
珀希不言,眼珠稍稍轉動著,似在思索;不會兒,抬起胳膊一把抹過臉上的溼跡,出聲吸口氣——
“你讓我回家?”
* * *
怎麼可能?這傢伙根本不知道美利堅合眾國的存在,因為它根本就不存在——在這裡!
我在幹什麼?跟這傢伙玩猜心事遊戲——親愛的,你會為我摘那顆星星嗎?哦,是的!我將把它摘下來戴上你的手指!呵呵……
“你讓我回?”我看著他,又問了一遍,第一次佔盡主動。
他卻把臉轉到旁邊一會兒,再轉回來變成一副偽裝過的表情:微笑,看上去很輕鬆,還動手撥弄我的頭髮——
“此處有何不好?”
真讓人掃興的回答!我不耐煩地閉一下眼睛:好了,談判破裂!我轉過身去:“我睡了!……噢?!”
他又掰著肩膀將我轉過去——不許我睡覺?!混蛋!(雖然我並不是真的要睡。)
恩,等一下!他的表情……這就是剛才面具下的真相?看上去……很……
傷感?
“不許回去!”否定詞從那對微薄的嘴唇裡堅定地蹦出!
我該絕望嗎?但為什麼會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畢竟,他說了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