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又說起他父母家人,俱在國中,那麼又是誰帶著他遠渡重洋來到中原的呢?
最費解是,他似乎至今不明自己身在何處,不知皇帝是誰。高涉本想趁著他這傻勁將他逗弄一陣取樂,但眼下看他不領皇恩,執意要走,恨不得教他狠吃些苦頭,將自己認得了才好!
但一眼看過去,心又軟了下來——此時的珀希面色頹然,像受了什麼打擊,呆呆地看著前面哪裡,嘴蠕蠕地念,卻又聽不見聲,淨藍色的眼珠動也不動,真成了石頭雕的了。
“又在想什麼?!”高涉雖然心中不忍,表面又不肯放過他,捏著下巴將他的臉扭過來。
“Don’t touch me!”
不曾料到,他竟一下子變得如此血性,一掌甩向高涉,險些打在皇帝臉上。如此行徑,高涉豈能不發作,當即站了起來,揪住珀希的領口,趁他反應不及,拎起來往地上使勁一摜!
“恩!”珀希卻只輕哼一聲,無甚大動響,就那樣縮在地上一團。此時此刻,也沒人敢上前將他扶起,或看看究竟,只遠遠地站開,等著皇帝的命令或手勢。
高涉見他這樣,不免可憐起來,慢慢走過去;又怕他再發什麼瘋,做些出格的舉動,到時候若不將他處置,皇帝威嚴何在?
“Damned——”
一聲怪叫,高涉止住了腳步,正好站在珀希身邊。沒多久,見他又靈活地翻過身,雙臂將臉遮了,面朝上——
“Damned……I’m fuckin’ damned……”
他略為小聲地言語,未被遮擋的臉頰上泛著兩抹溼潤。
第五章
“夠了!夠了!劉師傅,用不得這許多的!”瑞喜謝絕不過,趕緊拿手將盒子擋住。
“你這孩子,這是怎地?嫌老劉手藝不好麼?!”劉百利連哄帶嚇硬是往那盒子裡又夾了兩塊栗子糕。
“謝……謝劉師傅。”算了,到時候拿去送門口那幾位侍衛大哥也好——瑞喜見了那一盒子糕點,只覺可惜。
“你家大人愛吃老劉做的點心,是我老劉的福氣。”劉百利不知實情,滿心得意,胖臉笑得正像他做的壽桃糕。“我可問你,你們大人吃著這些果子,可說起過什麼?”
“大……大人說好吃呢!”瑞喜敷衍道,裝好盒子只想早走。
“那你可對大人說起這些都是誰做的?”劉百利攔在門口,繼續循循善誘。
“我……大人未曾問起,小的也不好插嘴!”
“嘖!這笨孩子!”劉師傅嘴一嘟,臉色不悅了。“你家大人也不過是個孩子,你哄著告訴他不就得了麼!”
“我……我日後一定說!”瑞喜瞅準一道縫,趕緊一腳踏出白案廚房。“大人等得急呢!”
劉百利聽到後面這話,又得意了上來,搓著手,將擀麵杖重拿在手裡。
“那是哪個宮裡的小太監,劉師傅與他這麼熟?”
這時說話的卻是湘芸閣宮女星兒,捧著盒子來為她主子明元公主取果子。
“喲!星兒姐!老劉怎麼把你看漏咯!”劉百利的笑臉收起不到一半,立馬又全放開。
“誰要你看了!”星兒努努嘴,將盒子交與他。“諾!我問你呢,方才那小太監是哪個宮的,我竟從未見過!”
劉師傅接過盒子,邊做事邊說:“那啊,是蘭馨宮的瑞喜,伺候皇上新進寵幸的小樂師的!”
“可是那彈怪琴的番人麼?”
“喲,瞧姐兒這話!那可位俊俏美人兒呢!眼下皇上可疼得緊!”劉百利說得那模樣好像他也得見似的。
“哼!”星兒的神色頗不以為然。“就那粗鄙野人?我昨個兒聽蕊香宮的慕瑩告訴我,說前幾日那樂師頂撞聖上,當即被判關押在那冷宮裡,正待候處置呢!”
劉百利登時白了臉,壽桃糕變作素饅頭:“姐兒……姐兒這話當真?!”
星兒點頭:“宮裡都傳遍了呢!”
當——
擀麵杖砸在了門框上。
“這……這天殺的小奴才!!!”
瑞喜提著籃子,跑著跑著,腳底一絆,險些跌倒。輕罵一句自己該死,整整冠帽,更快地朝住處奔去。
走到門口,看守的侍衛也不再盤查他那籃子裡的物品,徑直放他進去。瑞喜還不忘感謝,挨個朝那些人鞠躬行禮,然後又小跑著往裡屋奔去了。
自從那日從聖上寢宮歸來,被降罪拘禁在宮裡,珀希就像失了魂魄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