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齡本只是隨口一說,哪裡會想要顧老爺給寶嫿的禮物?此刻卻不覺微微一怔。祥福叔最後一句話加重了語氣,意思再明白不過,這些東西是老爺給二小姐的,誰也不能拿去。寶齡心裡那種不確定的迷惑感更甚,轉念一想,這畢竟是寶嫿及笄的禮物,同樣是女兒,顧老爺這麼做也沒什麼不妥,她不想阮氏與寶嫿為難,開口道:“娘,這是爹的一片心意。”轉而又拿起那對碧玉鐲,執起寶嫿的手,戴在寶嫿腕上,笑道:“這鐲子真映襯咱們寶嫿!”
寶嫿望著寶齡,動了動唇,又垂下頭去。阮氏目光微斂,終是微微一笑:“即是如此,祥福叔,替二小姐謝過老爺。”
在阮氏房裡吃過飯,寶齡與寶嫿一道去青雲軒。一路上,寶嫿依舊如同往常一般沉默,卻又有些不同,似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了?”寶齡側過臉,見寶嫿望著自己,不覺開口問道。
“姐姐……”寶嫿低下頭,又飛快地抬起來,忽地將腕上的一隻鐲子擄下來,塞到寶齡手中。
“做什麼寶嫿?”寶齡一愣,笑著道,“這是爹送你的。”
寶嫿輕輕咬唇,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寧靜的笑:“我一隻,你一隻。”說罷轉身朝前走去。
那碧玉鐲子的確清脆可愛,但寶嫿並不十分在意,從小到大,只要是姐姐喜歡的,她便只能退而求其次,甚至連姐姐不要的,她也不一定能擁有。一直以來俱是如此,她早已習慣。所以,別說是一隻碧玉鐲子,就算是天上的月亮,她也可以讓給姐姐。只是,有一樣不可以,只有一樣……為了這一樣,其餘的,她都可以捨棄。
寶齡當然不知道寶嫿心中所想,她愣了片刻,看著手心裡的鐲子,心裡的感動叫她說不出話來,良久,微微一笑,將它戴在手上。一串相思豆、一隻手鐲,紅綠相間,竟是十分賞心悅目。
寶齡走進青雲軒的時候,阮素臣正一如既往地坐在軟榻上,而一旁,連生正斜斜地靠在書架邊看書。縱然住在同一重院落裡,她與連生也是好幾日未見了。一想到此,她剛想開口跟連生說幾句話,未想連生卻騰地支起身子,朝阮素臣小聲道:“賬房還有些帳未算清,我要回去。”
寶齡一愣,連生已從她身邊擦過,微側著臉,竟是看也未看她一眼,她愣了許久,苦笑。罷了,這樣……也好。
抬起頭,阮素臣的目光正從她臉上移去,朝寶嫿笑一笑:“好漂亮的鐲子。”
寶嫿臉色頓時紅了,泛起些許羞澀:“是爹送的。”
“本是一對。”寶齡回過神,揚起手腕,“我也有一隻,是寶嫿送的,寶嫿說,我一隻,她一隻。”
語氣泛著淡淡的驕傲,寶嫿能將她當做真正的姐姐,她打心眼裡別提有多高興,不免有些小孩子炫耀的感覺。當然,她更想讓阮素臣知道,她與寶嫿之間已真的和好,他們就算那什麼什麼,也大可不必顧忌她。
果然,阮素臣的目光移向寶嫿,唇角輕輕揚起,眼底含笑,那一絲笑,在寶齡看來,分明是寵溺的神情。
而寶嫿,目光與阮素臣相觸,彷彿連心也飛揚了起來,垂首一笑,若一朵含苞待放的水蓮,香腮冰潔、凝眸似水,千種風情繞眉梢。連寶齡也不免看的有幾分痴了。
寶齡不知道寶嫿及笄那日,在小樹林發生了什麼事,亦不知道,寶嫿究竟許了個什麼願,阮素臣有沒有替她實現。但此刻看來,那一日,說不定兩人已徹底表明了心跡。她正考慮著是要繼續留下來做電燈泡,還是識相地離開,扭頭忽然瞄見賈媽媽匆匆而來:“二小姐,快跟賈媽媽回去,賈媽媽替你好好打扮打扮,老爺看過黃曆,說今日是吉日,要給二小姐補過生辰。”
賈媽媽一臉的喜色,竟顧不得青雲軒裡還有另外兩位主子,與適才的魂不守舍全然不同。
寶嫿也是一怔:“爹……給我補過生辰?”彷彿那是極不可思議的事,小鹿般的眼睛也瞪大了幾分。
還是阮素臣輕笑道:“寶嫿,跟著賈媽媽先回去吧,嗯?”
寶嫿飛快地看了阮素臣一眼,輕輕一笑,才跟著賈媽媽走了。望著寶嫿與賈媽媽走出園子,寶齡笑道:“那日都沒給寶嫿過個生辰,幸好,爹並沒有忘記。”
寶齡本有種感覺,顧老爺對寶嫿並不怎麼上心,此刻看來是自己多慮了。只是,彷彿是突然的變化,聯想到顧老爺這幾日對自己的反常,寶齡心裡一時又有些怔忡。
“那日,是我約了寶嫿。”阮素臣低緩地聲音忽地傳過來,寶齡抬起頭,他頓了頓道,“我想跟她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