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黑乎乎的包子滾落下來,他幾乎下一秒便趴到地上去拾,一瞬間,寶齡的目光便捕捉到了那雙手,眼底閃過一絲光芒,隨即平靜下來,轉過身朝邵公子道:“邵公子,可否讓我與他借一步說話。”
邵公子笑笑:“當然可以。只是……”他頓了頓道,“這人神智不清,顧小姐要小心。”說罷,帶了黑衣少年緩緩出去。
寶齡望著他們,直到確定他們已走得聽不見這裡的對話,才看向徐瑾之,儘量放柔聲音道:“徐大夫,你還記不記得我?”
徐瑾之拾回了包子之後,便一心護著懷裡的包子,此刻抬起頭,幾分警惕、幾分痴傻:“記得……不,不記得……記得,不記得……”
寶齡一瞬間有些頭疼,遲疑了片刻道:“那你……還記不記得白梅珊?”
白梅珊是白氏的閨名,聽到這個名字,徐瑾之忽地凝住,隨即臉上露出恐懼的神情來:“不,我什麼都沒做,不對不對,我做了,我做了……”
天哪!寶齡在心底暗歎一聲:“你別急,慢慢來。”她看了一眼他視若珍寶的包子,開口道,“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給你一隻包子。”
“包子?”徐瑾之眼睛騰地一亮,“真的,真的有包子?我不相信,包子呢?包子在哪裡?”
寶齡皺皺眉,無奈之下,轉身走出屋子,園子裡,邵公子站在樹下,目光遠遠地不知落在哪裡,而黑衣少年則一動不動地站在他不近不遠之處,目光永遠追隨著他。
寶齡遲疑了一下開口道:“我想要一筐包子,可不可以……”
她是對邵公子說的,可話還未說完,黑衣少年的臉頓時青了,隨即浮上幾分怒意,擋在邵公子跟前道:“你!”卻聽自己的主子只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可以。”
黑衣少年彷彿極力隱忍心中的憤怒,咬著唇,低下頭,片刻不發隻字片語扭頭便走了。
寶齡朝邵公子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無論如何,她這個要求的確是些過分,他竟然也答應了。他本是站在陰暗裡,此刻一到陽光下,寶齡才看到他穿了一身的白。從交纏的樹枝縫隙裡投落的微光,映得他白色的衣衫流光瀲灩。要說白衣,寶齡見過穿的極好看的阮素臣,他總是穿各種各樣的白,銀白、素白……每一件都如同遠天的白雲般淡雅。而邵公子穿白衣,卻是另一種感覺。
頎長的身影,白衣上的暗紋華而不俗,風吹過衣襬,輕輕揚起,他側過臉,竟有一剎那,寶齡感到一種耀眼的尊貴。那種華貴與生俱來,彷彿生在骨子裡,緩緩散發,卻又瞬間隱去,不著痕跡。再看,臉上是純真散淡的笑,人依舊慵懶。
包子來了。黑衣少年的臉依舊比他身上的衣裳還黑,將包子交到寶齡手中,寶齡轉身走進米倉。米倉裡,徐瑾之看到寶齡手中的一筐包子頓時露出飢餓的神情來,野獸一般掠到她跟前。
寶齡靈活地閃過,將包子移到身後:“第一個問題,你與白梅珊是不是同村人,還有過婚約?”
“白梅珊,白梅珊……梅珊!”徐瑾之忽地笑笑,痴傻的神情竟似安靜下來,“阿珊,我記得了,阿珊!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阿珊喜歡跟在我身後,她叫我小春哥小春哥……她從小就長得很好看,阿爹說,以後她就是我的媳婦……”
對於徐瑾之與白氏的過往,寶齡並沒有興趣知道,見徐瑾之彷彿沉浸在回憶中,又不覺有些嘆息,伸手給了他一個包子,打斷道:“好了,第二個問題,你去顧府,是不是你的阿珊的主意?你們商量好的,她並沒有懷孕,對不對?”
“我去顧府……”徐瑾之想了想,又看了看懷中的包子,彷彿掙扎了許久道,“是!阿珊說,只要確定自己有喜,顧老爺一高興,就會將傳家寶貝給她,到時候,她拿了寶貝,就與我遠走高飛,到再沒有人認得我們的地方去!她故意找人支開顧府的大夫,再叫她的丫頭來找我,我說她有了三個月的喜,顧老爺果然樂壞了!”
徐瑾之捧著一手的包子,嚥了口唾沫,寶齡又開口道:“那麼,那天夜裡,白梅珊怎麼會死在仁福堂?”
“那天夜裡……阿珊找我,說寶貝的事出了點問題,顧老爺並未將寶貝給她,她想等天黑便去探探那寶貝,看看是不是就藏在顧老爺的屋子裡,若是,便找機會偷出來,又說,顧府的二姨奶奶一直壓著她,讓她沒有出頭之日,所以走之前,要出口怨氣,叫所有人都認為是二姨奶奶騙阿珊去仁福堂,害的她小產。阿珊以寶貝為名,約了二姨奶奶,那位二姨奶奶果然上了當。本來我們已經說好,可是那天夜裡……那天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