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門口喝茶的夥計並未看錯,這馬車伕,便是他們曾見過的那位蘇州虎丘大財主——顧萬山。
顧老爺擺擺手,“無妨,卲公子這般安排,也是為了安全起見,一切小心為上。”
自從兩人有了共同的秘密之後,第一次來這福澤樓,那黑衣人便給了顧老爺一身短打,雖然不想承認,但顧老爺不得不佩服這個少年心思的縝密與處事的謹慎。
邵九在顧老爺對面坐下,悠悠道:“顧老可收到我的信?”
顧老爺眉頭一蹙,微點一下頭道:“卲公子信上所說的事情……七月初七,可是那一日?”
邵九笑道:“顧老以為如何?”
顧老爺指頭敲打著桌面,沉思了片刻,緩緩道“既然要做,只要選好日子,哪一日都可以,何況,花圃那邊也準備的差不多了。只不過,顧某還是想問一聲,為何卲公子會選那一日?”
邵九微微一笑,如晨光初綻:“在下聽聞每年的七月初七乞巧之日,阮大帥定會擺宴府中,亦會陪同他的三姨太去祠廟上香吃齋守夜,因為——那一日,便是三姨太的生辰。”他頓了頓,淡淡的補充了一句,“三姨太每次去佛門重地,都不喜人打擾,所以那一日,阮克身邊沒有太多的隨從。”
“沒想到卲公子對阮克多年的習慣倒是極為清楚。”顧老爺一怔,笑道。的確,阮克最寵愛的是他的三姨太,亦阮素臣的生母駱氏七七。駱氏之所以叫七七,是因為她便是生於七月初七,乞巧節之日。
所以那一日,阮大帥定會大肆宴請賓客,並陪同駱氏上香祈福,這是多年以來的規矩。不知想到什麼,顧老爺目光閃動了一下。
邵九自然沒有錯過,提起那位駱氏時候,顧老爺眉宇間閃過的那一絲不自然,但顧老爺沉浸在某些回憶中,卻沒有注意到邵九說起駱氏時,神情竟是也有一絲異樣。最後那句話,他亦是輕輕的說出來的,那語氣,竟有幾分小心翼翼,彷彿怕驚擾了什麼,又彷彿怕將在心底塵封多年的心結,開啟一個缺口。
擅於心術的人,最終難免被詭計心機所迷惑,陷入萬劫不復。同樣,心中有傷口的人,一旦揭開那個隱藏極深的傷疤,便會無法控制自己。
這一切,都不是邵九所需要的,他需要的,是徹底的冷靜,或者……無情。
所以,當顧老爺再次抬起頭時,邵九已經回覆平靜,臉上依然掛著慵懶散淡的笑:“若不將大帥的習性打聽清楚,又怎麼能選一個好日子?”
顧老爺一怔,隨意也笑了,“的確,這是一個好日子。”
再沒有一個日子,阮克身旁會如此疏於防範,除了進佛門那樣清心寡慾的地方。那樣的日子,那樣的地方,人總是會少一些防範之心的。
彷彿,這是最好的機會……顧老爺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就這樣吧。”
“還有一件事……”邵九微微一笑,“我已經約了顧老的千金,七夕那日,洞庭湖畔一聚。”
當顧老爺目光炯炯的望著邵九時,邵九已優雅的一笑,“顧老該知道,我從不做賠本的生意,若這一次事成,我相信顧老定不會虧待我,但若失敗,我亦從未想過,要青蓮會上上下下幾千人,為顧老陪葬。”
置身事外。
這一點,在兩人第一次見面已經約定的很清楚。他邵九要出的,只是人,而這一批人,不是青蓮會平日的幫眾,或者可以說,是平日不曾露面的。這一批人,是老幫主在北地時便培訓的一批死士。青蓮會之所以被阮克忌憚還能維持到今時今日,這便是其中一個最大的原因。這批人可以豁出性命去,在北地又人脈極廣。這一點,阮克曾說過,亦曾派人暗中去北地查探過,但卻毫無頭緒。
如今邵九肯用這批人替顧老爺賣命,在顧老爺心中,邵九要的,是事成之後,青蓮會的光明正大與榮華富貴,所以,若失敗,邵九亦一樣不會將青蓮會牽扯進去。
邵九說的很清楚,也正因為如此,顧老爺才與他謀事。因為,顧老爺從來都深信,天底下沒有一個人會無緣無故對你好,幫你做事而傷害自己的利益。這本是生意,沒有與一本萬利的生意,更沒有隻一方受益的合作。。
邵九說的直接,他反而不疑。
如今,邵九約寶齡,顧老爺又何嘗不明白,是一種要挾?就算事敗,有寶齡在邵九手上,顧老爺也一定會守口如瓶。
這已經不是權謀,而是,赤裸裸的攤牌。
只不過,顧老爺別無選擇,事有輕重緩急,哪怕是敵人,也有致命的,與可以暫且擱置的,何況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