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安放在墓底。波伏瓦有些站立不住,要了一把椅子坐在這個開啟的墓旁。這時她的心中一片空白,只是模模糊糊看到人們登上圍牆,登上墳墓,密密麻麻,一望無邊。
當波伏瓦站起來要回到車上去時,人群是這樣擁擠,雖然只有10米遠,她幾乎無法走過去。她感到十分虛弱,恐怕自己支援不住,心中不斷地告誡自己:“不要倒下去,不要倒下去!”安葬了薩特後,波伏瓦和幾個朋友又來到郎茲曼家,他們不想馬上分開,就找了個餐館要了單間吃晚飯。往後的事情波伏瓦記不起來了。她喝得大醉,最後幾乎是被人抬下樓梯,送回她家中的。
以後3天,波伏瓦住在西爾薇家。當23日上午送薩特的遺體去拉雪茲神父公墓火化時,波伏瓦已經是心力交瘁,無法前往。波伏瓦昏睡著,從床上掉了下來,在地毯上仍然保持著一種坐的姿勢。郎茲曼和西爾薇從火葬場回來時,看到波伏瓦已經是神智不清,口說胡話。他們立即把她送進醫院,醫生診斷為肺炎。她病了很長時間。
在某種意義上說,薩特的去世使波伏瓦的生命也失去了存在的理由。她的身體十分衰弱,在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是處於痛不欲生的精神狀況之中。但波伏瓦終於慢慢地恢復過來了,她還有許多事情要做,而這首先是關於薩特的。
波伏瓦開始整理1974年8…9月薩特同她在羅馬和巴黎的談話。這是薩特的口述自傳。他在《70歲自畫像》中介紹說:“我和波伏瓦開始寫這本書,這是《詞語》的續集。”他倆圍繞著薩特一生的各個方面,按照不同的主題分為若干次進行這個談話。現在波伏瓦根據錄音材料對這個談話作了一些修訂,使它有一個適於閱讀的形式,同時又儘可能地保留它的自然色彩。
與此同時,波伏瓦開始寫薩特最後10年生活的回憶錄,其素材是她的日記和可能蒐集到的其它許多材料。本來在1972年完成《歸根到底》後,她已經決定不再寫回憶錄了,這書名本身就有了結的意思;但薩特的逝世使她改變了主意:她對薩特那一縷深切的的懷念之情終不能自已,於是飽蘸著不盡的情思寫下這最後一部傳世之作。
以前的回憶錄都是自傳性質的,雖然每一部都含有反映薩特生活的內容,還是以敘述波伏瓦自己的生活經歷為主。而這一部回憶錄,正如她在書的開頭所說,全都是關於薩特的,她在書中儘可能地少談自己。波伏瓦說,這是她的第一本、無疑也是最後一本在付印前沒有讓薩特讀到的書;它是整個地獻給薩特的,但他再也不能看到它了。在這個題名為“向薩特告別”的回憶錄中,波伏瓦逐年逐月記述了薩特最後10年的生活情況:他經歷的各種重大事件,他的日常生活起居,他的寫作,他的度假,他同女人的交往,特別是他的病情以及他對病魔和命運的抗爭。
第四部 繼續(1980…2005)永別的儀式(2)
這個回憶錄保持了波伏瓦的一貫風格,記載事件準確明晰,詳略得當;勾勒人物簡潔有致,生動傳神;描繪景色明麗如畫,使人如臨其境。而她對薩特的深厚感情流動貫穿於全部文字之中,悱惻纏綿,體貼入微,感人的力量更甚於以前的作品。波伏瓦對薩特熟悉和了解的程度再無第二人可比,她對各種事件的記述儘可能做到真實客觀,哪怕是對於她不喜歡的人,如彼埃爾•;維克多和薩特的養女阿萊特•;艾卡姆,她也如實記下他們同薩特的密切交往和薩特對他們的重視,這樣,她的這個回憶錄作為史料具有無可爭議的權威性。
波伏瓦把這個回憶錄和這個長篇談話放在一起,作為一本書出版。起一個什麼書名呢?思前想後,10年前的一個場景浮現在波伏瓦的腦海裡:1971年暑期,按照慣例,薩特要先同阿萊特在一起呆3星期,然後同萬達呆2星期,與此同時,波伏瓦同西爾薇一起旅行。然後他倆在羅馬會合。然而這時薩特的身體狀況很不好,波伏瓦很是為他擔心。他們分別時波伏瓦十分傷感,而薩特給了她一個無法形容的微笑,並說:“那麼,這是永別的儀式了!”波伏瓦摸了摸他的肩膀沒有回答。從此,這個微笑和這句話作為定格永遠留存在她的腦海中。時過10年,波伏瓦決定它來做書名,就叫《永別的儀式》。
在這個回憶錄中,波伏瓦表達了作為薩特最親密的人那無法言說的兩難處境。薩特曾要求波伏瓦,不論他得的是癌還是其它不治之症,都要告訴他。然而波伏瓦未能這樣做,而是向他隱瞞了病情的嚴重性。她這樣做是對的嗎?一直到薩特死後好久她都在質問自己。不告訴他真相吧,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