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九娘點頭道:“不錯,楊大俠乃是頂天立地的奇男子,平生行事,敢作敢當。但是……”
說到這裡,語聲微頓,臉上卻浮現出一抹深沉的詭笑,然後壓低了聲音,接道:“這是說楊君達楊大俠,卻不是指的閣下。”
楊君達詫異地說道:“九孃的意思,是……”
巫九娘臉色一沉,道:“我的意思你還不明白麼?你假冒風鈴魔劍楊君達,這事能瞞得了旁人,卻瞞不過我老婆子!”
楊君達哈哈大笑,說道:“九娘真會說笑話,我明明就是楊君達,何曾有半點虛假……”
巫九娘沉聲喝道:“在老婆子面前,你還敢吱唔狡辯?”
楊君達道:“這真是天大的笑話,天大的冤枉……”
“閉嘴!”巫九娘一聲冷叱,怒目道:“我老婆子業已決心不再過問江湖是非,今夜算你這匹夫僥倖,你要是聰明的,最好真老婆子還沒改變主意以前,挾著尾巴快滾!”;楊君達搖頭笑道:“既然九娘心有成見,我也不多解釋了,咱們立刻就走——可是,我這四名屬下身中蜂毒……”巫九娘取出一隻小藥瓶,恨恨擲在地上,揮手道: “快滾!快滾!快滾……”
楊君達袍袖一捲,凌空將藥瓶攝到手中,含笑抱拳道:“楊某遵命告退,但願有一天,能為九娘解釋這個誤會……”
巫九娘沉聲喝道: “你再說一個字,老婆子就叫你們一個也別想活著走出這座院子!”
楊君達果然沒有再出聲,只向驚愕怔愣的冉肖蓮使了個眼色,默然坐回軟轎之內。
二十四名劍童俏婢,急忙負起莫家四劍,簇擁著軟轎,匆匆退去。
不片刻,人轎一行已遠遠消失在夜色中……
偌大院子,如今只剩下巫九娘祖孫二人,此外,就是鸚鵡小珠子和在夜空中盤旋的兩頭神鵰了。
巫九娘拄拐僵立了許久,才漸漸由激動中平靜下來,仰面長吁了一口氣,輕聲道:“阿毛,去把院門關起來吧!”
齊效先“噢”地應了一聲,忙去掩閉籬門,再回來從簷前摘下燈籠,卻發現巫九娘獨眼中蓄滿淚水,頰上並留著晶瑩淚痕。
少年一愕,不期然問道:“奶奶,你怎麼了?”
巫九娘搖頭道:“沒有什麼……奶奶只是忽然想到了你那苦命的娘……”
齊效先怔愣地問道:“可是……我娘像什麼模樣?我怎麼一點都記不起了呢?”
巫九娘伸出顫抖的手,無限愛憐地撫摸著他的頭頂,苦笑道:“傻孩子,那時候你還太小,什麼事也不知道,整天就知道張著嘴哭,扭著頭找奶吃……”
齊效先臉上一紅,赧然道:“奶奶,你老人家又取笑人家,不來啦!”
巫九娘唇邊掛著悽笑,熱淚卻又忍不住滾滾直落,仰面呢哺道:“你娘去世的時候,眉丫頭才一歲多點,你還沒有足月……可憐那苦命的孩子,臨終之前,攬鏡自照,兀白痴痴的問‘娘!你看我現在是不是白皙多了?’……”
齊效先詫道:“娘為什麼要問這句話呢?”
巫九娘道:“她天性是個好強的人,論智巧、論武功,都敢誇一聲‘武林才女’,平生唯一恨事,便是肌膚不夠白皙,容貌略嫌粗黑……”
齊效先介面說道:“但剛才那個姓楊的會主,怎麼又說我的膚色,跟娘一樣白皙?”
巫九娘冷笑道:“所以奶奶才敢斷言他是假冒的,他若真是楊君達,豈會記錯你孃的容貌?二十年前,你爹還未到百禽宮,他根本沒有見過你爹的面,居然說你的面貌跟你爹一樣英俊……這不是放屁胡謅是什麼!”
齊效先道:“奶奶既然看出他是假冒的,就不該輕易放走他……”
巫九娘不耐煩道:“咱們已經決心不再沾惹江湖是非,管它是真是假!你年紀還小,這些道理告訴你,你也不懂,卻把雕兒鎖好,早些休息去吧!”
齊效先口裡答應著,忙拿燈伴送巫九娘返回茅屋,祖孫兩個才進屋門,忽又同時一愣,原來茅屋中竟然挺立著一條魁梧高大的人影。
那是一個形狀可怖的藍袍人,臉上塗滿紅黃混雜的藥物,雙手和頸勃都纏著白色布帶,滿頭焦枯短髮,弓身粗布藍衣,除了兩隻眼睛和一張嘴巴之外,渾身上下,幾乎全被藥物和布帶封裹得一絲空隙也沒有。
齊效先急急上前攙扶,驚問道:“孫爺爺,你怎麼起來了?”’那藍袍人卻奮力掙脫扶持,巍顫顫欠身施禮,激動地說道:“多謝救命大恩,呵斥療傷厚德,孫天民有眼無珠,竟不知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