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地體會這句話。這個人,幾年前就死掉了,聽說,是為了索要欠薪,爬到鷹架上,一不留神摔下來的。其實後來,我再沒想念過他,雖然給過我第一次。
“我一直不知道,年輕的他怎麼會感嘆身體,沒有了解的興趣,有些人註定生活在這個世界的角落,被人遺忘。我現在有點難過。因為其實,表面光鮮的我何嘗不處在被遺忘的角落。被遺忘。就像愛情,從不曾造訪我。”
史若吟臉上點出迷惘的笑,一陣後,回過身,說,謝謝你來看我。
語聲握住她的手,說,有身體真好。這句話讓我感動。所以,你要振作。因為,你以為將你遺忘的東西也許正迎在你生命的下一個路口。你會沒事的,現在科技發達,這種病沒這麼可怕的。
“你明白嗎?我固然不想死,但更不能容忍失去做一個女人的權力。”史若吟嘴唇哆嗦了下,終於哽住。
生命比之人生存的信念來說有時並不那麼重,語聲竟不知怎麼勸。良久說:我聽過一句話,生命是墳墓上的舞蹈。每個人終有一天塵歸塵,土歸土。但是舞跳得漂不漂亮,取決於充沛的靈魂,而不是肢體的優雅。
哼。史若吟笑了,說:什麼是靈魂啊,我不明白。我知道人心的現實,沒有人會愛一個殘缺的女人。
“會有。”
“語聲,我知道你安慰我。我認識一個人,40多歲還沒有出嫁,因為她等愛情。但是恐怕等不到了,有些東西不是我們想努力就可以的。”
個體面對命運從來無能為力。語聲大概也相信。所以於千萬人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沒有早一步,也沒晚一步,剛巧碰上,就一定要說:你就是那個我要等的人。而不是若張愛玲般輕描淡寫一句:哦,你也在這裡嗎。廢話羅,不在這裡,怎麼遇見。
於是,那天晚上,她把鬧鈴調到12點,準備給那個湊巧碰到的人打電話。
不說別的,就說:我遇到你了。你還給了我一個不太好處理的禮物,你打算怎麼辦?
他要猶豫,OK,立馬放棄,回去做那個有房有車有孩子還無不良嗜好的公務員的太太。
電話通了。她有點緊張,發現倒求婚是有那麼一點汗顏的。沒辦法了,按父親的理論,她已經是一撮賣不出去的發黃的小油菜了。
HELLO?卻是杜若的聲音。她的羞慚瞬間化成了一攤酸腐的隔夜水。他還留著她,那麼求婚又有什麼意思?
馮至鳴在嗎?頓一頓,她凜然說。
“他,在洗澡。”
“洗澡?他洗澡幹什麼?”她茫然說。
電話裡一陣笑,切斷了。
他洗澡幹什麼?她發現自己要瘋了。
33
語聲走後,馮至鳴的日子就像一堆點著的溼木頭,光冒煙,著不了火。
她離去當天,他讓宋浩訂機票,同時給杜若找房子。
兩件事,宋浩都以極快的速度搞定,當然只要有錢,有什麼事難辦呢。除非碰上該死的愛情。
幾日後,馮至鳴機票和鑰匙還沒在手裡焐熱,杜若來電話:我腳崴了,在醫院。
他趕去,真崴了,很嚴重,要打石膏。
他載她回時,說:你挺會挑時間的。
杜若微微一笑,說:Min,我故意的。我知道你要趕我走。
他皺眉撇頭。
杜若說:我終於勇敢一把,我很為自己驕傲。
“驕傲,為愚蠢驕傲?”
“你可以做小人魚,我也可以。犧牲。感情裡需要犧牲作代價。”
“犧牲的代價向來沒有回報。小人魚的下場你比誰都清楚。”
是。杜若臉上有一抹堅執,這樣的堅執令她周身散發了仿似神聖的光輝。他忽然覺得她投身於愛情就像投身於革命,是為了那玩意本身的誘惑。他不過做了個衝頭。
“知道麼,我頂討厭蛾子。”馮至鳴說,“白晝明亮的光線下,他們溺斃,黑暗裡,他們撲火,沒見過這麼熱衷於自殺的。”
“我喜歡,那自有一種悽美的壯烈。”杜若說。嘴角有笑,吹氣如蘭。
無話可說,這世間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傻子,不是為愛殉情,就是為愚蠢陪葬。
馮至鳴沖澡出來,看到杜若在咯咯笑,說:什麼好笑的?
“有個女的問你為什麼要洗澡?”
“你怎麼回答?”
杜若說,沒回答,不過其實挺想說,你潔癖。
語聲會明白不是潔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