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
史若吟在電話裡說:文語聲,我知道你住在馮至鳴那裡。可以出來一趟麼?我就在樓下。
“什麼事麼?”
“我想帶你去見陳劍。”
“他,怎麼了?”
“很不好。出來談吧。”
她下去了。坐上了史若吟的火紅色BMW。
路上,史若吟說:“昨天,我去接他的。正好給他打電話,別人接的,說他突然昏迷。在紅螺寺山下。我猜他是去見你吧,否則放著一堆事他也沒心思去遊紅螺寺吧,不知你知不知道他的情況,馮至鳴會跟你說一些吧。有個官司,很難辦,雖然找了美國當地最好的律師事務所,私下也做了些調解工作,依然很棘手。我知道他壓力很大,可他處事還很從容,我相信他會處理好,可是昨天他突然倒下了。突然倒下了。去醫院,搶救了很久才醒過來,醫生說是疲勞和壓力以及精神上的刺激導致的休克,如果搶救不及時,後果不堪設想。剛才我還在醫院,他醒是醒了,可一點生氣都沒有。這跟我認識的陳劍不一樣。他什麼話也不說,無論誰問。文語聲,我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只能找你。我想是你把他傷成這樣的,你,你真有本事啊。”
史若吟哭了,眼淚撲撲流。
她望著她的眼淚,好像有點驚悚似的。心一片片縮。昨天,她跟馮至鳴在床上做愛,可是陳劍卻差點死去。她想這兩個片段的某種聯絡。她從他心上退出去了,什麼都不要了,可他還在挽留。
“語聲,你,完全沒有我了麼?”
完全沒有了嗎?
想昨天他看她吃蛋糕,又想幾年前,他看她吃蛋糕,如今的恍惚和當初的柔意交織在一起,徒生出時過境遷後的惘然。
不是沒有,只是有,又能怎麼樣呢?
她非常木訥。在史若吟的眼淚前,她只有乾澀的心。
被推進病房。史若吟將門輕輕帶上。
她看過去,陳劍睜著眼直挺挺躺著,眼神彷彿凝固。空氣也沉悶無比。只有管子裡的液體一點一點不竭地流下去。
她走過去,走得很重,彷彿空氣的阻力真的很大。在床頭,她蹲下去,叫他:陳劍,你怎麼樣啊。
他沒有回答。
她將手伸進被子裡握住他。他的手稍微痙攣了下。不久平穩了。
就這樣靜靜地握著,藥水在他們中間滴答滴答走著。彷彿時間,從過去滾滾而來,帶著如煙的往事,又拋擲於未來某一隅。
而他們,只有惘然、惘然而已。
良久,陳劍的眼睛動了下,突然說:語聲,我想起北島的一句詩:一切都是命運,一切都是煙雲,一切都是沒有結局的開始,一切都是稍縱即逝的追尋。
“是。沒有結局也要開始,註定失去也要追尋,這是命運,同時也是煙雲。”她說。
他點點頭:昨天,你走後,我一直在想這句詩。我從來沒有這麼深地去領悟它。可是當我想清楚的時候,我突然被絕望擊倒。語聲,我終於失去了你,可是,我的追尋是否真有意義。我無法去回答自己。當看著你的背影在暮靄中漸行漸遠時,我的信念突然一片模糊。
他眼神中有濃重的霧氣,像隨時要飄出的嘆息。
“不會的。”語聲突然堅定地說,“我還記得你曾喜歡茨威格的一句話:一個人命中最大的幸運,莫過於在他的人生中途,即在他年富力強的時候發現自己生活的使命。”
陳劍點點頭:是的,我滿懷激情做了兩年,但是感到了虛妄。不是因為我要垮了,我的處境你大約已經知道了,我沒懼怕過,企業的成長從來需要從失敗的瓦礫中跨出去,我樂於應對危機。而是,我逐漸意識到培養夢想的土壤是一塊鹽鹼地,開不了花。這實際上正是你攻擊我的,目的很好,手段很不地道。
他愣愣盯著房頂,過一陣,哂笑,說:不說這些了。語聲,我這兩年多,過得很不好。我媽經常來電話說為什麼不帶語聲回去,我不知道說什麼,我媽說語聲很久沒給她電話了,我就說,我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她離開我了。我媽大罵我,然後說,你還喜歡她嗎?我說喜歡,很喜歡。我媽讓我把你找來,她說她要跟你保證我決不會再欺負你。我說沒用,性質太嚴重,沒用。我媽難過得很。語聲,我自己也非常遺憾。拔不出來,可沒辦法了。
他無奈地瞥向她,眼睛裡全是嘲弄似的落寞。
她聽得難過。很難過。
還記得去他老家的情形。
屋子小,(他母親不願離開村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