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的樣子,性格同名字形成頗有意思的反照:閻肅一點都不嚴肅,卻滿身隨意地一路播撒輕鬆,我更願把這輕鬆看作一種用心經營後的習慣,習慣成自然。他聽到樂事會開懷大笑;受到稱讚臉上泛起輕輕羞澀卻分明是美滋滋的感覺;心生疑問,毫不掩飾地對外表達出詫異;觀看節目,閉著眼搖頭晃腦與表演者共同陶醉;對年輕人的話語系統一點不陌生,嘴裡時不時蹦出:美媚、見光死、爽呆了等詞彙;激動之處甚至誇張地動用肢體語言前來助陣,以多變的情態故意製造出一種“熱鬧”,嘗試獨特的“心理美容”,沖淡人們對他的年老意識,非但不倚老賣老,反而把久端不放的架子摔碎在地,將老氣橫秋替換為夕陽餘輝,照得周遭暖洋洋、金燦燦。親和力就是這樣煉成的。
無憂無慮、頑皮開心、保持驚奇、活潑多變。這一切孩子特徵閻老全部具備,這便是文思才情永不枯竭的奧妙,正如他寫的一首詞《老年進行曲》:
誰說我們年老,我們離老還早,閱罷滄海桑田,今日風光正好,踏遍青山識大道,一路霜雪經多少,人更豁達心更壯,胸中容得萬頃濤。
在閻老身上我見識了“老即是少”的大境界。
記得鄭板橋的一句“難得糊塗”,提醒人們用“糊塗了之”來削弱對事情的投入精力,享受方便。屈屈四個字即囊括了日常糊塗行為的規劃哲學,堪稱絕倫。閻肅老師則處處凸現著“難得隨意”,往往一件事情擺在眼前,他似乎不經意地輕輕掃一眼,腦中其實已經提取完最關鍵部位的最精密資訊。他深知無任何針對性的未雨綢繆肯定行不通,世上沒有放之四海皆準的福祉,企圖兼得的最大後果是在多條戰線上都功敗垂成,那麼何不大處落墨,小處著手,把自己從繁文縟節的大框框裡放逐出去,隨意應變,見機行事?他對一個問題看似不緊不急不關切,其實早像孫悟空一樣分出另一個身體跳到高空注視著它的詳細演變過程。我去年做一期閻肅專訪,打電話詢問他本人的意見,想不到他出奇輕鬆地甩出一句:“隨便,沒關係,無所謂,你們弄吧,想怎麼弄就怎麼弄。”起初我以為這個身經百戰、見識廣博的藝術家對普通的訪談節目早已見怪不怪、激情消退。就在當天接他的路上,他突然對我說:“小瑋,我已經看到了訪談預告出現在新浪首頁,我還特意下載你主持的節目看了看,小夥子不錯啊!”天吶,原來閻老一直在暗中關注著我們,之前的隻言片語其實是不想過多幹擾我們的思路,給節目組以更大的空間和發揮餘地,閻老太高明瞭!
我突然領悟了他的“難得隨意”是一種表象隨意與深層審視的疊加,戰略輕視同戰術重視的疊加。閻老就是在這種疊加中一輩子穩紮穩打、踏踏實實、行萬里路。套用他寫的一首歌詞:
你挑著擔,我牽著馬,迎來日出送走晚霞。踏平坎坷成大道,鬥罷艱險又出發,又出發……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
如果沒見過他長啥樣,偶爾遇見閻肅,絕對認不出。混在一塊,他與眾多北京人無任何區別:一身樸素裝束、一副憨態可拘的容顏、一個北京式的“招牌”笑相、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平實、開朗、熱情、健談、語速慢、反應快、話題多、心眼少、思維敏銳、談天論地、洋洋得意、愛管閒事,活脫脫京城普普通通又極具特色的“北京大爺”。可他那些作品,大氣、穩重、睿智,淵博的學識滲透在乾淨的文字裡,精妙的思維閃現於平凡的章句間,立意不僅僅侷限鄉土環境,境界明顯高過世俗生態,卻又堅決不端精英架式,拒絕一切晦澀式的故作高深,底蘊深厚,通俗易懂,深得京味文化之精粹。這個“北京大爺”與“文化學者”兩種人格特質相疊加的閻老,創作出一首首韻味濃郁的歌詞,讓我們明白了真正優秀的民族文化不單單矗立在宏大場景中,也常常閃現於街頭鬧市、衚衕里弄、尋常巷陌:
電子書 分享網站
領略意境豐盈的多重疊加(3)
不說那,天壇的明月,北海的風。盧溝橋的獅子,潭柘寺的松。唱不夠那紅牆碧瓦太和殿,道不盡那十里長街臥彩虹。只看那紫藤古槐四合院,便覺得甜絲絲,脆生生,京腔京韻自多情……
同閻肅老師有過幾次交往,前些日子還到他家玩,剛進大院就見他拎著塑膠袋下樓倒垃圾。他每天規律地生活著,有松有緊、有忙有閒、有張有弛。千萬甭擔心他身上各種層面、有形無形的疊加會製造一堆沉甸甸的重量。相反,每一對疊加物彼此親密接觸後,立刻發生人格領域的“化學反應”。一縷青煙,嫋嫋而起。
“愛好”刺激生命無窮動(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