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非彼貢院,到了這裡還要裝道學,我就不信龐翰林敢對天起誓沒有這個心。”
被他一陣搶白,衛道士立刻不吭聲了。可是這一邊,大學士祭酒雖豁出老本老臉,想遂心卻顯然沒可能,更高的喊價隨即響徹三層樓。
“紋銀,三百兩!”
“紋銀,四百兩!”
“紋銀,四百五十兩!”
“紋銀,五百兩!”
喊價打著翻的直線上層樓,鳳十三娘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也不打岔,就悠悠哉做個旁觀局外人。站在臺上,官場眾生相盡收眼底,鳳十三娘看得清楚,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還有那些錯綜複雜的拉幫結派、黨同伐異,都在這一刻演繹得盡致淋漓。官小的不敢得罪官大的;虛銜的不敢得罪實權的,什麼人喊了價,什麼人就不敢再開口;而又什麼人開了口,什麼人就必得報出更高的價碼壓死他……鳳十三孃的如絲媚眼中,閃爍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冷輕蔑的光,哼,在她的眼裡,臺底下這些錦衣繡袍的大老爺,又何嘗不是一出更精彩的戲?
她看得過癮,卻不知身邊紅夜卻早被此起彼伏的聒噪弄煩了,一甩手重新走向鳳雅歌,摟上他的脖子開口央求:“雅歌,你買我好不好?那些傢伙全都臭烘烘的,又無聊又噁心,我才不要。”
此言一出,嘩的一下就讓現場安靜下來,這……這個清倌人,她她她……她說什麼?
鳳十三娘也嚇了一跳,我的媽呀,這死丫頭!一句話就把在場大官小官一個不落全罵進去。不過幸好老油條反應快,她媚眼一挑,咯咯一笑就應合起來:“哎喲,我們的紅舞姑娘真是心直口快,呵,這話實在一點沒說錯。天底下的男人可不就沒一個好東西?養著家裡的,樂著外面的,吃者碗裡的,還要盯著鍋裡的。一來就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還不如偷不著,走在街上撥著人頭數過去,真不知要修幾輩子的大德,才能有命碰上一個知心體己會疼人,還能算得上有良心的好相公。要我說呀,天底下的女子就是這般命苦,掏心挖肺捧著一腔真情,都不知該付予誰人說。”
鳳十三娘一番連損帶挖苦的調侃,立刻又讓臺下咯咯大笑熱鬧起來,有略顯粗俗的武將吹著口哨當場調戲:“鳳十三你個小人兒精,罵人都不帶髒字,也不怕爺活吃了你!”
鳳十三娘笑得花枝亂顫:“老孃我自然不怕,今兒有紅舞姑娘掐尖的嫩芽擺在這兒,呵呵,我就是白送給爺,怕爺還嫌咯牙,懶得啃這口老幫菜呢。”
插科打諢立刻引來鬨堂大笑,鳳十三娘暗地剛想鬆一口氣,誰知紅夜這邊居然還要沒完沒了:“雅歌,好不好嘛,我只想你來買我。”
鳳雅歌摟上腰肢欣然點頭:“那當然,好寶貝豈能讓給別人去糟蹋?”
說著便轉頭看老姐:“我,紋銀一千兩!珠兒今日可是我的了。”
鳳十三娘快氣暈了,一把拉過紅夜,惡狠狠瞪向拆臺臭小子:“你跟這兒裹什麼亂?給我一邊待著去!”
鳳雅歌卻似乎叫上了板,胸膛一挺大聲反問:“我怎麼了?難道我不是男人?怎麼就不能買了珠兒陪我?”
鳳十三娘兩眼翻白笑得誇張:“哈?你買?風月場上貨銀兩訖,一千兩是吧?有本事立刻掏現銀!掏不出來就趁早給我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鳳雅歌這下被噎得瞪眼:“先記帳不行?”
“記賬?”
老姐笑得更荒唐:“張口打聽打聽,供院自開張迎客何曾有過這種規矩?你想破例?當自己是哪跟兒蔥?”
臺下瞬即響徹一片鬨笑,顯然不少人都知道他們這對兒姐弟是活冤家,只不過親眼看到一貫出塵脫俗的舞聖被當眾損成這樣,哈,難得一景,著實太有意思了。
鳳雅歌被弄得滿面通紅下不來臺,尷尬時刻,誰知竟是淼翁給解了圍。老仙翁哈哈取笑:“好你個鳳丫頭,果然是得理不饒人。雅歌掏不出現銀有何妨?吶,拿去,老朽的焦木琴,不知可還值這個數?”
老人家此言一出,再度令全場譁然,嚇——!不是吧?連淼翁這般的老神仙居然都來湊趣風月場,這這這……今天這位清倌人,面子也忒大了吧?
這一邊,鳳十三娘也是下巴落地,愣了半天差點昏倒:“哎喲我的老神仙,您的仙家寶貝,就是給鳳丫頭八百個膽子也不敢要啊,這不是存心讓鳳丫頭折壽嗎?”
淼翁卻笑說:“貨銀兩訖,有什麼關係,拿去就是了。”
“別,別,千萬別,鳳丫頭還沒享夠紅塵俗世的福,可不想這麼早去折壽投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