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的卻總是魔鬼!
殷滄海沉默了,直到這時才真正明白她的錐心刺痛。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捨身之道從何來?生而為人,誰又曾想過一條人命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夜晚瀰漫濃稠感傷,一同寂寥坐大殿,遙望塑像金身,他的眼中浮現一抹悲涼。
“習武之人闖江湖,自我有記憶開始,俠客也好、戰將也罷,所遇到的武人無不是以殺戮為榮。刀頭舔血、殺人如麻,把腦袋別在褲腰帶裡闖天下;死人堆裡摸爬滾打、一將功成萬骨枯……這些字眼非但不是貶意,反而是自我標榜的資本,是榮耀和驕傲的象徵。現在想想有多麼可笑啊,天道恨殺,而武道中人熱衷殺戮的旗號,卻每每總是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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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感的夜晚,烏雲遮蔽月光,當時近午夜,沉睡中的龍王廟忽然被一陣騷亂驚醒。屋簷上的饞貓首先察覺異樣,殷滄海也聽到了。有大隊官兵直撲而來,喧囂呼喝似乎是在抓一個綠眼睛的巫婆。
巫婆?!
片刻工夫,搜捕官兵已衝進龍王廟,火把叢叢驚醒過夜流民。官兵二話不說就在人堆中搜尋起來,拉拉扯扯姿態粗暴,大聲喝問:“有沒有看到一個綠眼睛的巫婆?”
場面混亂起來,搞不清狀況的流民驚慌失措,許多被官兵揪扯的女人孩子哭叫成一團。
“玉兒,快回房去。”
殷滄海護妻正要退出大殿,屋頂上的饞貓忽然傳來沙啞咆哮,砰然悶響,一道黑影從房梁重重摔落。他吃了一驚,怎麼回事?!自己根本沒察覺到任何異常,不速客竟已來到頭頂?
落地後,彼此相距不過幾步之遙,殷滄海得以有幸看清,不速客的確是個女人,卻已殘廢,手腳都不聽使喚,只能用膝蓋和手肘艱難爬行。猛一抬眼,她的眼珠果然散發出森綠幽光。殷滄海滿腹驚疑,驚的是近在咫尺,他居然聽不到這女人的心跳脈動,疑的是這樣一個連走路都困難的殘廢,又是怎麼跑到房樑上去的?
就在殘廢女人抬眼的霎那,他身後傳來紅夜驚呼:“你……銀杏?!”
這一聲開口,也讓殘廢女人猛然一震,沒錯!她正是當年在商隊因海紅珠而遭受重罰的俏丫頭銀杏!因此,這個聲音,她永生刻骨難忘!
殘廢女人驟然發出如野獸般的淒厲吼叫,下一刻,一股黑煙從她手肘處的衣袖爆散開來,整個人爆起直撲夫妻二人。
她快,殷滄海更快!一道紅光橫掃大殿,屋頂上饞貓也在同時直落頭頂!捨身饕餮齊出手,銀杏註定逃無可逃,紅夜卻猛然大叫:“不!不要傷她!”
生死剎那,一瞬間的攔阻,襲擊者因此保下一條命,但饒是如此,她也被犀利劍氣震出數十丈開外,轟隆巨響撞塌大殿一堵牆。
打鬥驚動官兵,人馬立刻蜂擁而至。殘廢的銀杏倒在碎牆廢墟中大口嘔血,她掙扎著伸出不聽使喚的殘手,從懷裡摸出一枚黑色藥丸吞服,一股森綠的詭異氣息瞬即籠罩面頰,捨身劍下如此嚴重的內傷竟轉瞬痊癒。
殷滄海匪夷所思,這傢伙是什麼怪物?!
殘廢女人對怒喝圍擁的官兵視而不見,一陣哈哈狂笑,甩出腥臭黑煙。那黑煙似乎比濃度最高的酸鹼更可怕,凡沾身者,立刻倒地發出嘶聲慘叫,身上的衣服都像被燒著一般冒出煙霧,大塊面板以驚人速度腐壞潰爛。
一時間,鬼哭狼嚎響徹夜空,在此過夜的流民都嚇傻了,其餘官兵見狀也無人再敢衝上來。只能自己給自己壯膽破口大罵:“殺千刀的巫婆,巫術害人就不怕遭報應?!你逃不掉的!少昊全地沒有人會放過你!”
銀杏笑得更加張狂:“我?你們確定不該放過的真的是我嗎?”
她伸手指向紅夜,厲聲大喝:“睜開眼睛看清楚吧!海紅珠!她就是海紅珠!妖孽逍遙在世,她根本就沒死!可憐你們這些愚蠢的傻瓜居然硬著脖頸不肯相信!”
一語驚四座,遙想魔王海羅姆為禍十三年,少昊全地誰能不知道海紅珠的名字?魔王唯一視若珍寶的掌上明珠,據說是餓死多少嬰兒,用人奶沐浴才給她養出如羊脂般的細嫩肌膚,又是折磨死多少美貌處女,用熬煉的人油滋養,才養出入瀑布黑緞一般的秀髮……
無數目光齊刷刷投向這邊,殷滄海回頭一看暗叫糟糕,方才劍氣掃掠竟也掀飛了玉兒紗帽,絕世容顏已毫無遮掩暴露於眾目睽睽之下。細如白玉的肌膚,黑如綢緞的秀髮,世間再難找出第二個,若說她是海紅珠恐怕沒有人會懷疑。
“海紅珠?你真的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