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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的人只是坐著發呆,不願相信發生了這樣的事。格蘭跑向窗戶往街上看,回來時臉上掛著微笑。

“哪來的戰爭?街車都還在跑呢。”他這樣說,然後回到他的書桌前坐下。契楠與其他幾個同事也仍繼續著他們的工作。他們無法接受山丘上的那些人竟會對著街車開火,用子彈殺害坐在街車裡的人。後來他目睹了永難忘懷的一幕:一輛街車先是被迫擊炮擊中,緊接著又遭到狙擊手攻擊。街車燃燒了起來,濃濃的黑煙直衝天空。從那天以後街車便不再執行了。城裡散落著許多街車車廂,空蕩的外殼有些被拿來抵擋狙擊手的炮火,有些則只是放著生鏽。在契楠的心裡,不管發生了什麼,在街車重新執行以前,戰爭都不算是結束。

如果他往西前進,在他右手邊出了兩個街口便是市場。如果救濟中心沒有提供任何食物,他多半隻能被迫買市場上的天價物品。原先半美元或一德國馬克,可兌換十塊南斯拉夫第納爾,但是在戰爭開始之後,一馬克卻價值一百萬第納爾。沒能在戰爭剛爆發的時候把存款兌換成外幣的人,幾乎都立刻面臨破產的命運。也許這也沒那麼重要,反正物價每個月都成倍數增長,即使有再多的錢也撐不了多久。上個月,契楠在黑市把家裡的洗衣機賣了一百一十馬克。既然沒有電,洗衣機對他來說也是廢物。上回他到市場時,一公斤的蘋果要價五十馬克,一公斤的馬鈴薯要二十馬克。洋蔥要十二馬克、豆子要十八馬克,三十馬克可以買到三包煙。糖要六十馬克、咖啡則要一百。戰爭爆發後,不論什麼東西隨隨便便都漲了過二十多倍。一切都漲,只有收入沒漲。契楠很懷疑自己在戰爭開始後賺的有沒有超過一千馬克?他家裡還有幾樣東西能變賣,不過也不多了。

第二章 契楠(4)

然而某些人似乎就沒有受到經濟上的壓力。他們開著賓士車四處跑,體重也沒有減,還隨時都有物資來源,那些東西對多數人來講,只存在戰前的記憶裡。契楠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但他知道有許多黑市食品都是經過機場底下的坑道走私進入薩拉熱窩的。要透過那坑道,你得要認識在政府裡有門路的人,雖然坑道是二十四小時開放的,卻幾乎沒有人可以通行。契楠懷疑那些開著跑車的人,就是靠著從坑道里走私的那些東西發的財。他不瞭解這些人怎麼做得出來?他們怎麼能從他這樣又困又餓的人身上賺到錢?

但是他幾乎無能為力。所以他只好忘掉市場,忘掉他空空如也的肚子,穿過環繞著主要舊城區的單行道。到了這一帶,山脈到了谷底,地勢變得平坦。他一輩子都在舊城區進出,這裡的一草一木都讓他想起一些事,讓他想起那些無法挽回的往事。他不曉得,當戰爭結束以後,會發生什麼事?即使每一棟建築都重新建成過去的模樣,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辦法坐在一張舒適的椅子上,與朋友一起喝著咖啡,卻不去想這場戰爭與發生過的一切。也許,他這樣想,他會願意一試。他知道自己不會放棄這樣的希望。

施卓斯梅爾街是由兩個建築師合作設計的。一人設計東面,另一人負責西面。契楠還記得小時候在過完聖誕節後的那個星期,跟著父母親來到這裡參觀新年街景。那時他穿著一件新外套,對自己的樣子感到相當得意。他的母親叫他帥哥,就連他那個一逮到機會就要擠兌他的姐姐也說他的外套很好看。他握著父親的手沿著街道走,每隔一會兒便停下來欣賞街上的燈光,他的父親對他說話的語氣,好像把他當成大人一樣。然而現在這條街道卻已不復記憶中的模樣。如果他繼續往南,走到下個街口,路線就會接上先前走過的單行道的東路。這裡是街車的主線,一路往東通到國家圖書館,在國家圖書館往北轉彎往西走,接著在通往格拉巴察的弗班傑橋處回到原路。如果他繼續向南走,他便會透過克穆裡雅橋,跨越米麗亞茨卡河。要到釀酒廠一定得過河,但是即使克穆裡雅橋是從他家到河對岸最近的一座,他還是最不想走這條路線。這座橋經過炮火轟擊,只剩下橋身的鋼鐵骨架。他是可以小心翼翼地走過橋的鋼架,但是身上揹著瓶瓶罐罐是很難做到的,就算是空瓶罐也一樣,何況他還會因此而成為山丘上那些人的射擊目標。

契楠挨著建築物走著,然後轉向東,從普林西普橋渡河。這座橋也同樣暴露在南方那些山丘的視線中,只是橋的樣子比較完整,他可以快速透過。他經過了曾經風光一時的歐洲大飯店。過去五百年來,這個地方一直是旅館。上一回這裡遭受摧毀,已是約摸一世紀以前的事了,那時這個旅館的名字叫“岩石旅店”。當年旅店附近一座商用庫房著了火,火勢很快蔓延到了旅店。軍方在旅店裡存放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