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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口,牲口們在院裡拉著車或加力或調頭。也有牲口在此“打尖”歇息的,趕車人便看個角落卸下牲口,讓牲口就著車後尾的笸籮,任意吃喝拉撒。裕逢厚的大院裡整日充斥著牲口的草料味兒和牲口的糞便味兒。裕逢厚的經理向桂,在這種氣味中游走著和趕車人搭訕聊天。向桂辦公本應在經理房,但生性好動的他不安於在經理桌後就座,他最願意轉悠著和客商搭訕閒聊,並任意對答著各路客人的閒言碎語。客商們多因了向桂這種待人隨和、愛說話搭理兒的性格,都和向桂保持著友好的買賣關係,熱切地與向桂合作。客商們也因了向桂這種隨意的性格,在花裡使潮摻假,糊弄著裕逢厚。他們常把白色的坩土摻入花中,增加花的分量。裕逢厚的夥計把情況反映給向桂,向桂卻不在意地說:“一星半點兒的,賣花沒有個不使潮摻假的。下回驗花時仔細點就是了。”這時的向桂,只在院裡一面和趕車人借火抽菸,一面輕描淡寫地對趕車人說:“哎,回去遞說你們掌櫃的,下回少使點兒假,別壞了我的軋車。”趕車人訕笑一陣,把煙抽得很猛。向桂是想,我還說人家呢,我的花個子裡也有潮。向桂的蹬包房裡就專有人拿噴壺往穰子上噴水使潮的。

如今小妮兒跟向桂住在裕逢厚,向桂又在裕逢厚隔壁為小妮兒買了一全小院,在裕逢厚的牆上挖了一個門,小院變成了小套院。這小院不大,只有三間小北屋,倒也嚴實。小妮兒不用下人,自己為向桂買菜做飯,把小院收拾得乾淨利落。向桂每天忙完櫃上的事,便回到自己的小套院吃小妮兒的蒸饅頭。原來小妮兒她爹就是個蒸饅頭的把式,那年他在笨花得了向桂的接濟後,就不讓小妮兒再拾花,回本地開了一個饅頭房。那時的小妮兒已經學會了蒸饅頭,她為她爹揉麵,使鹼,燒火。饅頭出鍋了,她爹就推上車子去賣,小妮兒在家裡看店。看似生性隨意的向桂對小妮兒的心卻很重。自從那年向桂給了小妮兒父女十塊大洋,命他們離開笨花,也不許小妮兒再去外出拾花以後,又過了兩年。有一次向桂隻身一人專程從笨花去看小妮兒,他按照小妮兒留下的地址,走了一天的路,找到了小妮兒。他看見小妮兒真聽了他的話,沒有再去拾花鑽窩棚,正在家規規矩矩地做著生意,便向小妮兒透露了他決意要娶她的事。小妮兒很為向桂的舉動感動,高興得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她給他熱了兩個饅頭,又到街上給他切了一盤鹹驢肉。向桂狼吞虎嚥地吃了小妮兒的饅頭和驢肉,告辭了小妮兒。不久以後,小妮兒的爹也同意了這樁親事,但也給向桂提出了不容置疑的條件。第一,向桂要娶小妮兒必須是明媒正娶;第二,他自己不離開本地繼續蒸他的饅頭,將來向桂要和小妮兒一起為他送終。向桂答應了小妮兒爹的條件,很快就備下花轎細車、鼓樂班子到臨縣去迎親,喜事過得比娶老大扔子時還大。娶扔子那年向家家境尚不景氣,扔子只坐了一輛雙套細車,連花轎和鼓樂班子都沒有。

白天小妮兒給向桂蒸新饅頭,晚上就和向桂換著樣的鑽新被窩。小妮兒把自己的小光身子任意歪在向桂身上,聞絮花的味兒。身高馬大的向桂摟著細胳膊細腿的小妮兒想,從那次窩棚相遇,多少年過去了,小妮兒好像沒長個兒,還是細胳膊細腿。每到這時他就會想到當年她那條小花棉褲——那條藍地兒小紅花的小棉褲。那一晚,小妮兒把條棉褲一脫,仰在窩棚裡等他。他想,當時他心疼的也許正是那條小棉褲吧,他愛憐的也是那條小棉褲。小棉褲勾起了他無限的心思,就因為小妮兒穿了那條小棉褲,小妮兒才變成了他的人。小妮兒當時要是不穿那條小棉褲呢……可是她穿了。

向桂在新絮花的被窩裡上下撫摸著小妮兒,只聽小妮兒說:“原先我以為一包袱絮花就挺多,沒想到,花還能用大車小輛拉,還能一裝一屋子。”向桂說:“這才一星半點的,趕明兒我帶你去趟天津,讓你看看天津專盛花的大倉庫,你看那倉庫有多大,有多高。”小妮兒說:“還能趕上兆州的城牆高?”向桂雲山霧罩地說:“高,桃山、磨山一般。”

31

向家人離開福音堂,沒有立刻出城回家,他們要到向家自己的花坊——裕逢厚去做客。有備在土崗上送走他的幾位“猶太”老鄉,也和家人一起去看他的二爺爺和小奶奶。

福音堂離裕逢厚並不遠,走下那個黃土高坡,走過一條叫斜北街的街道,就是兆州西街,裕逢厚坐落在西街上。說是去裕逢厚,但向桂這時不住裕逢厚,他已經搬了新居。隨著裕逢厚的發展,向桂的居所也在發展。他在緊挨花坊不遠處又要地蓋房,為他和小妮兒建造了一套新宅子。這所新宅子的規模可觀,遠遠勝過了笨花的房子——他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