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總而言之有一句話,人類得求進步,不能倒退。中國人是要朝著光明,決心拋棄黑暗的。我父親已落到保定,說體面點是作寓公,其實一介平民百姓而已。我倒有另一事願向牧師請教。”
山牧仁說:“請講。”
向文成說:“我們村有位教徒叫西貝梅閣,對牧師傳播的教義十分上心。”
山牧仁說:“西貝梅閣,對,是一位上帝的好孩子。我正準備給她施行洗禮。”
向文成說:“西貝梅閣教給我一首歌,叫‘耶穌基督夠我用’,我也記住了歌詞。從字面上講,我可以做到片面的理解。我想向牧師請教的是,為什麼一個人心裡有了主就夠用了呢?夠用就是對一切的滿足之感吧。”
山牧仁在他的番茄架前停下腳步,一面整理著他的番茄架說:“向先生,這個看似平淡無奇的問題很深奧,這也是一個傳教士終生為教徒講道的難題所在。而站在我面前的又多是向先生那些淳樸的鄉里鄉親。他們虔誠地捧起我分發給他們的《聖經》,卻目不識丁。我要使他們心中有主,首先要解決的不是他們對《新約全書》的背誦,而是要他們在意識上的堅信。他們堅信主的存在了,我的心裡就感到欣慰了。其實一個傳教士的願望是很微不足道的,僅此而已。我的成功便是他們對主的滿足感,滿足感便是主啊,夠我用。我不知我是否回答了向先生的問題。”
向文成說:“你已經回答了。可我的問題還存在,那麼主真的存在嗎?”
山牧仁從菜架上摘下一個有病的番茄扔掉說:“這是信仰的根本。你想,對於一個人類社會,對於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主的存在於他們有意義,還是主的不存在於他們有意義?”
向文成機智地說:“你是不是說,信則有,不信則無。”
山牧仁說:“我只能按照基督教的教義回答你的問題,離題太遠也是一種無中生有。面對像西貝梅閣那樣天真可愛的教徒,我可以說,看見了嗎,基督在天國顯聖了。而面對向先生這樣的智者,我只能傳播信仰對於人類社會的意義。我還願意把自己想象成一個罪人,罪人的存在是不利於人類的文明的,於是罪人就願意在主的面前洗清自己的罪惡。他清洗一點,自己就會離文明近一步。一個民族多了些文明,總不能說是一件壞事。不知向先生能不能接受我的解釋。”
向文成說:“我想,我的收穫是大於我們所談內容的。”
太陽已西下,餘輝正照耀著山牧仁的園子,把園子的蔬菜照耀得十分晶瑩。有位穿紫花汗褂、長著絡腮鬍子的先生正搖動著一架小型抽水機為蔬菜澆水。山牧仁到他面前為向文成介紹說:“這是密斯脫黃,我的菜園子全靠了他。”
黃先生停下工作和向文成握手,梅閣和中國人陳牧師也從柵欄門外走進來。山牧仁說:“歡迎西貝小姐,謝謝你為我介紹了向先生,向先生在兆州真是名不虛傳。”梅閣聽著山牧仁對向文成的評價,高興得有點不知所措,她已經知道她為山牧仁請來向文成是成功的。
山牧仁站在福音堂門前和向文成告別,他還請黃先生為向文成準備下禮物,那是一個本地的大荊籃,籃子裡有新鮮蔬菜、來亨雞蛋和兩瓶鮮羊奶。
向文成和梅閣回笨花,向文成在前邊騎車,梅閣坐在後衣架上抱著這隻大荊籃。
30
向桂迫於內外的壓力,把向家的花坊由笨花遷到了縣城。外是“花行”的競爭,導致他的經營不善;內是家事的一天天緊迫,大房扔子對二房小妮兒的不容。向桂聽了嫂子同艾的勸告,下決心把向家的花坊遷出了笨花,走時還帶走了小妮兒。搬遷時向桂還找向文成給花坊改字號,向文成出口成章地說:“就叫裕逢厚吧。”向桂一聽裕逢厚本是個吉利的字號,當下就定了下來。
裕逢厚位於縣城西街,臨街是三間帶柱廊的板搭門面,門面一側是通往院內的大門。高大的院門可通行大車小輛,迎門的影壁寬闊,上書“裕逢厚花坊”五個大字。院內有正房五間,向桂在此待客談生意;兩排東西廂房是裕逢厚的賬房和各業務部門。繞過正房是後院,後院是花坊的軋花和蹬包車間。裕逢厚的業務是把收購來的籽棉加工成皮棉,打包外銷。外銷時皮棉要打成見稜見角的花個子,這個環節就是打包。軋花、打包是花坊的關鍵環節。
向家的裕逢厚在城裡開張後,果然生意大為改觀。這裡終日車水馬龍,進院的車輛是送貨的,車上裝滿大包的籽棉;出院的車輛上裝載著花個子,花個子被送到元氏或石家莊外銷。車有單套也有雙套,趕車人在院裡用鞭子抽打著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