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你甭回去了!”
“這是什麼話兒?我各部門的關節都還沒為他一一打通,這麼倉卒行事會毀了他,好不容易把他栽培起來,我不能依你個人喜好就功虧一簣。再過一個半月後,我一定得回蘇黎士。”他堅毅的口吻絲毫沒有妥協的餘地,三言兩語便推翻李介磊的要求。
“這邊的事業怎麼辦?我也八十一了,管起人來一點意思也沒有,老早就想退休。你一逕的勸說那些董事回家含飴弄孫、享享清福、年終等分紅,開會時講得頭頭是道,教我聽了不動心也難。你倒是趕快生個娃兒,讓我也享受含飴弄孫的樂趣啊!”
“你虐待我還不夠嗎?現在又打起我兒子的主意。你這金算盤打得還真是精。”李富凱嘲弄道。
“你非得再三提醒我那件事嗎?想逼得我愧疚?”
“豈敢?我倒要謝謝您哩!沒有您的鼎力相助,我在學校所受的童子軍訓練也是無處施展。人家十一歲時是玩彈弓、捉泥鰍、打彈珠;我十一歲時卻得馱著一袋重達五公斤的包袱,獨自搭機繞過半個地球,到您的‘阿房宮’去覲見您,還真怕我忘了根,兩個月密集式的國文填鴨,強迫我背詩、唸誦古文。沒犯錯還會被‘東宮太子’捶得死去活來,人家做了荒唐事倒一逕推到我頭上,您那些‘娘娘’不分青紅皂白右一個耳光、左一記巴掌,打得我樂此不疲。十個寒暑的磨鏈讓我成長茁壯不少,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還練就出一身刀槍不入的本領,什麼勾心鬥角的訣竅我都學會了,回歐洲運用起來倒也伸縮自如、遊刃有餘。為此我叩頭感激爺爺您都來不及,豈敢逼得您愧疚?”
“你還是沒原諒我。”老人的眼神倏轉黯然,嘆了口氣。
“你我之間根本談不上恨和原諒!我只不過是記取教訓而已,若今日你我之間已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時,我不會單單發個牢騷就了事。難道就只准你可以嘮叨?”
“那就少在我催你結婚的時候,搬出這麼多廢話!”
“我只是不願意再看著自己的骨肉步上我的後塵。”
“那麼羅小姐的事──”
“我解釋過了!她太年輕,做事莽莽撞撞,又不懂得權衡輕重,光靠辦事能力強是行不通的,你把她調上來,只會逼得她遞出辭呈。”他不耐煩的打斷老人的話,心知他這回又要從中撮合,但他自有考量,若羅敷真能適應林副總的行事方式,他不會剝奪她晉升的機會。
然而李介磊心裡想的和表面上說的,卻完全是兩碼子事。以他孫子強硬派的個性,真要磨鏈一名員工時,還會怕逼得人辭職?分明是捨不得見那丫頭吃苦受氣。
“對不起……”鄭月美目視他們走近,趁著空檔插話進去。“總經理,人事室送來兩份簽呈,您是否可以過目一下?”她已漸漸摸透總經理的脾氣,只要她工作認真、態度積極、有話直說,絕對可以贏得上司的認同。
李富凱蹙眉盯著鄭小姐手中的檔案,身子晃了一下,好久才說:“你先將簽呈擱在我桌上,等我開完會再親自拿下去給安先生,順便跟他討論一些細節。”
李富凱獨坐餐廳一隅,一口仰盡苦澀的龍舌蘭,回憶一週來自我折磨的情景。為了避開羅敷,他刻意調整上班時閒,減少跟她面對面的機率。每天下午五點整,他會站在辦公室的玻璃牆前,俯瞰那纖細的人影踏著曼妙的步履,躍下廣場的階梯,直目送她的背影在轉角處消失後,才依戀不捨地收回視線。
星期一。
她穿了一件可襯托出她細嫩肌膚的鵝黃洋裝,頭髮自然散落於背脊,教他不禁憶起沉醉在她髮香的滋味。
星期二。
她較平常晚了半小時才步出大樓,穿了一件短袖襯衫及長褲,疾步走進對街的一家麵包店,不消一分鐘,就見她啃著麵包朝車站走去。
星期三。
靛藍的弩蒼因霸道烏雲的掠奪強佔而霎轉陰暗,原應直落的雨被不解情的風吹得亂了緒。狂亂的雨點不大也不小、不遽也不慢,但卻失去了方向與定性。即使人撐了大傘,還是會被淋得一身溼透。她以一隻大包包頂在頭上抵擋雨勢,跨過積水成灘的廣場,小跑步的衝下了階梯,躲進了對街的騎樓。因為騎樓上盡是一片黑壓壓的頭顱,擠滿避雨的人潮,於是她便在雷達眼上消失了!他只冀望她別感冒才好!
星期四。
她步出大樓,才走了幾步,就停駐廣場前良久,她抬起右手肘,自口袋裡掏了樣東西,忽地肩頭便是一聳。一會兒,經過他努力的觀察與推敲,才恍然悟出她正打著噴嚏,而且還一連聳了三次肩。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