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
他們驚駭莫名地準備為自己辯解,素和君擺了擺手,把銅牌收了回去。
“我先前看你們在自尋死路,就想救你們一把,讓拓跋大將軍告誡你們一番。可這才多久,你們又故態復萌。軍中等著做功曹參事的人有大把,也不是人人都似你們這般貪心的,希望各位能懂我這一番好意,不要太讓我難做才是!”
他把文書拍在案几上,扭頭就走了。
只要那群人不是傻子,就知道該怎麼做。
素和君離開了軍功帳,軍功帳裡一干功曹各個都是滿臉愁容。一個年輕的官員跺了跺腳,丟下一句“我要去和我阿兄商量商量”,掀開帳子就跑了。還有幾個老成點的,雖沒他那麼慌張,大抵也就跟偷情被人當場抓住那麼焦躁。
“你莫慌,都說法不責眾,我們一直以來就是這麼做的,雖然是對花木蘭是有些刁難……”
他有些說不下去了,猛地一錘案几!
“這廝,居然隱藏成這等身份!還維護花木蘭至此!”
“話說回來,你們不覺得這個花木蘭身份很可疑嗎?不但右軍護著她,夏鴻將軍這種老好人也不惜為他拔劍。鷹揚將軍是何等身份,皇室宗親,有王帳護軍之人,居然也會為他出面,將他收歸帳下以作庇護……”
這些鮮卑功曹臉色蒼白的看著說話的那人。只見他一點玩笑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連鼻尖都在冒汗。
“現在,連陛下身邊的白鷺使都在做他的隨從,你們想想……”
一群人不由得開始胡思亂想,而且每個人心目中對花木蘭的身份猜測都有不同。有個功曹忍不住開始翻起花木蘭的軍籍,看他家在懷朔,父親曾是百夫長,家中行二,替父從軍云云,滿臉納悶地說:“這哪裡有問題?就是個普通軍戶啊?”
“你真蠢,素和君還是白鷺使呢,誰能想到他做了個隨從?他難道也用真身份入營不成?各地軍府又不聽軍中使喚,真偽造個身份持了哪個軍戶的帖子來,你能認出來?”一個功曹寒著臉:“不行,這已經不是小事了,我也要出去一下!”
“我也……”
“我……”
一時間,有身份有背景的功曹跑了個乾淨,各自去找自己背後的“高人”。只有那些沒權沒勢依附著帳內功曹參事的主簿們,面面相覷後不知該如何是好。
有個主簿拿起案几上被人遺忘的文書,左右相望。
“這個……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錄唄。人家是‘中獲’,參軍帳裡那麼多漢人看著,刁難歸刁難,事情難道就不辦了?”一個主簿認命的抱出卷宗。“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們夾著尾巴好好辦事吧……”
其餘眾主簿唉聲嘆氣,乖乖開始錄入軍功。
。
話說素和君回了副帳,心中不免為自己剛才的魯莽有些後悔。他確實是以候官使的身份入的軍營,卻沒想過這麼快就公開自己的身份。他生性好玩,也沒有如何嫉惡如仇,陛下讓他去做白鷺官,他就去做了白鷺官,並且做的如魚得水,樂此不疲。
可軍中如今這般現狀,是他之前聞所未聞的。
功曹貪墨戰死者的遺物、錄入軍功得給“辛苦錢”、即使升了將近,也不能免俗,還得和這些人打好關係。這種事要放在京中,由吏部做了,怕是也不會讓人這般反感,畢竟吏部選士,選的大多都是高門士族,就算拿些辛苦錢,大家也都一笑而過。
可軍中之人的錢是怎麼來的?那都是拿命拼出來的。
花木蘭拿著那布袋不停猶豫,又希望他“殺殺價”的情形就在眼前。花木蘭的性子已經算是剛直的了,可也不得不在這種事上委曲求全,可見功曹勢力之大已經到了何等地步!
軍中設立各部功曹,原本是為了論功行賞,讓將士們過上更好的生活,打起仗來無後顧之憂,誰曾料到如今卻變成了橫徵暴斂的罪魁禍首!
若是窮到沒有錢打點計程車卒呢?是不是就此埋沒在案卷中,成了一文不值的“陣亡軍戶”,連句可以誇獎的話都沒有?
剛剛二十出頭,胸中熱血未涼的素和君只覺得一股憤怒油然而生,剛才的後悔也都消失的乾乾淨淨。
他站起身,在其他副將驚訝的眼神裡站起身,徑直出了帳子,直奔拓跋延的大帳而去。
他是“不避強御,百僚肅然”的白鷺官,即使多愛看熱鬧,軍中生活多麼有意思,也不可忘了職責。
如今該看的也看到了,該知道的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