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而是水滴,一滴一滴地浸溼著張志敏深藍色的舊軍褲。“什麼病?”“乳腺癌!”“幾期?”“三期!”“叭”的一聲,毛巾掉到了水泥地板上。“張副團長,你別急!”賀銘一面勸說,一面從地上撿起毛巾。
他的話聲未落,張志敏猛地揪住了他的襯衣領口,惡狠狠地吼道:“你們這些沒人性的冷血動物,為什麼不等她進了八寶山才叫我來!姚玉蘭,如果素梅有個好歹,我這一輩子跟你們沒完!”說完他甩開手,朝門外衝去。賀銘跟在後面叫道:“張副團長,張副團長,你別急,咱們吃了午飯再去醫院。”“什麼時候了,還吃什麼屁飯?”他頭也不回地上了車。賀銘與姚玉蘭只得緊跟著也上了車:“去空軍總醫院!”這時車裡的氣氛大變。車內的空氣和所缸裡的空氣一樣,只要一點火就會燃燒起來。“張副團長,到醫院後您千萬要冷靜,可不能這個樣子見素梅。”“。。。。。。”“你要有氣有火就衝我們發,不要憋在心裡,她的病還沒到絕望的程度,還有希望治好,你要相信醫生。”“。。。。。。”“您要多安慰素梅,多鼓勵她,千萬不要埋怨她,她是為了不耽誤學員的改裝訓練,才把病給。。。。。。”“你們少叨叨兩句行不行,煩透啦!”
沉默,只有汽車引擎發出的隆隆聲震動著他們的耳膜,好在西郊機場離空軍總醫院不遠,20來分鐘就到了。不巧的很,這天是星期二,不是探視時間。“老同志,這位同志剛從上海來,要到空勤科看望他愛人,您行個方便,放我們進去吧!”賀銘向看門兒的老太太央求道。“不行,不行,不是探視時間,誰也不能進。”老太太眼皮都沒抬一下,無動於衷地站在門口,儼然一個鐵面門神。張志敏厭惡地瞪了看門人一眼,順手把她拉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徑直上了樓。老太婆的神聖權力被侵犯後,大發雷霆,指著張志敏的背影大吵起來,姚玉蘭趕忙解釋:“老同志,別生氣,他愛人得了乳腺癌,而且是晚期,他是特地從上海趕來的,他愛人是俞素梅,女飛行員,大隊長。”不知是姚玉蘭哪一句話觸動了老太婆的心,她慢慢平靜下來後對姚玉蘭說:“那你們去吧,她在7號病房,是位了不起的女同志。”“謝謝你!”
到了三層空勤科,張志敏又被護士擋了駕,姚玉蘭趕緊上前說明:“護士同志,我們是來看俞素梅的,這位是她愛人。”小護士用懷疑的眼神瞅了瞅張志敏,在她的想象中,俞副大隊長的丈夫一定是位英俊魁梧的飛行幹部,絕不會是這樣一個窩窩囊囊的老百姓。大概是他們說話的聲音驚動了病人,俞素梅從7號病房走了出來。“老張?!”這聲音有些怪,既輕又重,輕得旁人幾乎聽不見;重得震撼了張志敏的心。張志敏大步向妻子走去。“你,你怎麼來了?”俞素梅拉著丈夫的手,半天才擠出這麼一句不合時宜的話,似乎他不該來。張志敏緊緊握著素梅已經腫脹的手,他沒回答她的問話。只是用火辣辣的兩眼細細地審視著久別的妻子。“二位別老在外面站著,進房裡坐下說吧!”小護士說完衝俞素梅做了個鬼臉兒。俞素梅和張志敏走進病房,賀銘與姚玉蘭則在門口左右徘徊。
翌日上午8點30分,俞素梅在護士的陪同下笑著向手術室走去。在門口她見到了早就在那裡等候的張志敏,還有姚玉蘭、許雅君、賀銘、季平化以及賈雲等,劉曉雲因剛生過孩子,在家坐月子沒來。大夥兒的臉色都很凝重,尤其是張志敏,他一臉烏雲,陰沉沉的。一天來他消瘦了許多,也蒼老了不少。俞素梅倒依然如故,看不出她是個重病在身的人。她步履輕盈,笑容可掬,似乎不是走向手術檯,而是去探親訪友,去遊園賞景。她一見大家的神情,反而安慰道:“你們不用替我擔心,病在我身上,我心裡有數,用不著這麼緊張,有趙副院長給我主刀,一切會順利的。”她真的一點兒都不緊張,真的就這麼輕鬆?不,她也是普普通通的女人,面臨這生死攸關的大手術,她也害怕,甚至惶恐。昨晚她是偷偷地服了兩片安眠藥才入睡的。不過,她又是個極不平常的女戰士,臨近手術室時,她的心情倒是真的平靜了下來。“老張,你讓大家回去休息吧!沒必要都守在這裡。”姚玉蘭等人含糊地應了一聲,俞素梅微笑著離開人群,進了手術室。
手術後的三天三夜,張志敏一直守候在妻子身旁,給她喂水,端屎盆,給她洗臉擦身。常聽人講,病人有病人的心理狀態,和正常人不一樣,劇烈疼痛時,他們往往急躁煩惱,甚至歇斯底里地大發作。俞素梅卻是個例外,她沒哼一聲,沒有對丈夫皺過眉,更沒有說一句重話。在這臥床不起的日日夜夜裡,有自己的親人守在身邊,她感到很幸福。結婚以來,他倆是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