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放下我的手,“的確沒大礙,休息兩天就好。”
他端起紫砂壺,為我的杯子添了些茶水,又給自己的加了點,才道:“雲雀是什麼時候來西西里的?”
“十天前左右。”
風的動作頓了一下,他捧起杯子,輕輕戳吸,黑亮的眼睛凝視著我。
“那時候,我就在日本。”
室內一時安靜下來,聽不見一絲聲音。
過了一會兒,風道:“但是他們失敗了,後來才把主意打到了你的頭上。”
“不錯。我們每一個都不是好對付的人,他們失手一次,就會轉移目標,以免引起警惕,遭受報復。”
風沉默。
他放下杯子,站起來,在室內靜靜地踱步,他穿著大紅的長衫,卻一點兒也不讓人覺得火熱、奔放,而是冷清,沉著和寧靜。
然後他停下來,問:“你沒有其他人的聯絡方式麼?”
我苦笑,“他們也都不是普通人,我們之間根本沒有固定的聯絡。除非露切特別的強制召集,否則,你也知道……”
“——我們根本不可能會面。”
我點頭。
室內再次恢復寂靜,我們靜靜的坐下來,半天維持了一個姿勢,慢慢地啜飲杯中淡綠色的茶水,慢慢地,慢慢地,就好像世界真的沉寂下來一般。
外面傳來藍波奔跑的腳步聲。
綱吉和雲雀低聲談話的聲音,模模糊糊的傳來,聽不清。
我嘆口氣,“這件事情,我們慢慢來。他們在什麼地方,連我們也不知道的話,敵人也未必就知道……至於我們的敵人到底是誰,還是應該從肯特家族開始查起……”
“我明白,里包恩,這件事情我會查清楚的。”
我站起身,走向門口,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便轉過頭來問:“你最近有做夢麼?”
風失笑,“我以為我們這種人已經失去了做夢的權利。”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問:“你後悔自己的選擇麼?”
風凝視著我的眼睛,反問:“里包恩,你呢?”
我轉過身,戴上帽子,“我也不知道。也許吧。”
其實這個問題,我常常的想,最近想得尤其多。後悔麼後悔麼後悔麼後悔麼……我真的不知道,那個夢,那個長長的夢,還沒有結束,在結束之前,我不會知道答案,也不會明白自己的選擇,到底對不對。
“啊,對了,這身衣服改天再還你。”
“不用了,就送給你了,里包恩。”
“我才不要男人送的衣服……”
身後傳來低低的笑,清清爽爽的,像風一樣。
風開車送我們回到學校,綱吉下午還有課,我繼續在校園裡閒逛。到處都是樹、花草和灌木,秋天的時節,它們有了些凋落的跡象,卻仍舊鬱郁蒼蒼,生機勃勃,就像校園裡的那些孩子們一般,茂盛的成長。
不管他們是誰的孩子,不管他們成為怎樣的人,現在在這所校園裡的他們,仍舊稚嫩、天真,沒有經歷過真正的風雨,仍舊純真。
學校是個好地方,我想。
也許風就是因為如此,才喜歡待在學校裡。
藍波咬著指頭,走起路來,蹦蹦跳跳,似乎有著發洩不完的精力。
“里包恩,里包恩。”
“什麼事,藍波?”
“藍波什麼時候才能長得像你一樣高大呀?”
“嗯……你現在才五歲,要想跟我差不多,還得——二十年吧。”
“還要那麼久!”
“沒辦法啊,每個人都是這樣子過來的。一歲,兩歲,五歲,十歲,二十歲,以後快著呢,等你覺察的時候,也許就不想長大了。”
“為什麼?”
“這個等你長大了,你就明白了。現在的你呢,只要快快樂樂的玩,就夠了。”
“哈哈,爸爸也是這樣說——里包恩你說話好像我爸爸一樣……”
我無言。
看著小男孩稚嫩的笑臉,我忽然無比的羨慕,多好啊,無知。可是,終有一日,他會長大,會受傷,會痛苦,會明白我們今天說的話。
他不會永遠都是個小孩子。
我忽然停下來,側耳。
不遠處突然傳來了淡淡的鋼琴音樂聲,在此刻的校園裡,格外明晰,優雅的音符輕輕跳躍,高高低低,時快時慢,流暢得好像山間的溪水,自然,動聽。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