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座諸人誰不知道張氏這不過是指桑罵槐,話裡針對的誰,大家都門兒清。如今罵得這般難聽,賈敬心裡有些不痛快,到底是賈家的老夫人呢,張氏如此,是不是太過分了?便勸道:“弟妹快消消火,如今你醒轉過來,也算是大喜一樁,正該慶賀的好事。這檔口,就莫發作了,小心身子。”
張氏抬頭看過來,卻把賈敬嚇了一跳,開始只見張氏罵得兇狠,這時兩相見了才知道,張氏竟是紅腫了雙眼,眼裡怒火還在燒,滿滿的委屈把他本想要說出口的話全噎回了肚子裡去。說來,張氏以前最是淑嫻不過,那曾見過她如今天這般豁出去潑婦罵街的架勢?為什麼,不過是受的委屈太多了。
她可是差點沒了一條命!
今兒這場鬧劇賈敬也是從頭看到尾的,賈母這兩面三刀的做派實在叫他看不慣,前頭裝的那副為張氏痛心疾首的模樣,真看到張氏好起來站在面前,嚇得都差點沒暈過去,不是做賊心虛是什麼?憑是誰,一條命都要被人謀算了去,那就沒個能平心靜氣的,怨不得張氏生氣。
賈敬又想起賈赦,往日對賈母也算是孝順了,賈母那般偏著小兒子,也從沒聽過賈赦對賈母有任何不敬不孝的,現在他媳婦這般諷刺賈母他也不出來,可不也是被涼了心?自己沒受過這份罪就來指責張氏不厚道,倒真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
賈敬便有些為難,難道、自己就這麼看著張氏指著和尚罵禿驢?
張氏卻是很給賈敬面子,他還在那裡猶豫要不要接著勸,張氏瞧著賈母被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稍稍出了口惡氣,也見好就收,到底還有賈敬這個外人在,傳出去自己名聲不好聽,適可而止最好。收拾了收拾自己的儀容,很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著賈敬扯了扯嘴角,牽出個勉強地笑容來:“叫敬大伯看笑話了,實在是我方才太氣了,你說這我要沒醒過來,我們大爺得受多少委屈啊……讓你見笑了,真是過意不去。”
張氏願意給面子,賈敬自然歡喜,當著靖遠侯的面,他表現得也很通情達理:“弟妹什麼脾性的人,我自然知道,這些年,誰不說恩候娶了個好媳婦,賢良淑德,讓人羨慕?一時激憤,也是有的,我懂。”
說著這話時,一旁賈母賈政的眼神都帶著刀鋒的,利得刮人。賈敬理都沒理,他們現在還敢抱怨他?他還滿肚子火呢。瞧瞧這母子做的都是什麼事兒,直接都是殺人栽贓的戲碼了,還是骨肉血親,虧得下得去手。當著靖遠侯的面,自己這個族長的臉都丟光了。別說張氏如今不過罵幾句自己一勸就停下來了,她就是變本加厲不聽勸,你們母子生受幾句也是該的,難道就只許你們往人家心窩子裡捅刀子,還不許人反擊的?天下就沒這道理!
說來人啊最怕的就是有個對比,本來賈母氣得都快厥過去了張氏還不依不撓的拿話戳人肺管子,賈敬心裡就是明知道賈母有錯在先,心少不得還得往人身上偏一偏,沒辦法,誰叫賈母佔著個長輩的名分呢。可後來看到張氏罵人的時候眼眶還腫著,賈敬又不是鐵石心腸,馬上就想到人家差點沒了命的委屈,哪還好再怪人家的。更不提後面張氏給足了他面子,他勸了一句她就很識大體地把事情揭過去了,賈敬能不向著人家嗎?
賈母賈政倒好,還給賈敬臉色看了,賈敬再怎麼樣如今也是賈氏一族的領頭人,賈母輩分再高,族中身份還能大的過族長去?給賈母面子是賈敬自己禮重長輩,他要硬起來不肯給賈母臉面,誰都要背後問一聲,賈母到底是做了什麼事,才惹惱了賈敬?他可不是賈母兒子,賈母就是榮國府裡作威作福慣了,做事越來越出格!賈敬已經忍了一天的氣,罪魁禍首現在這樣,他要心裡舒坦那才怪了呢。
這樣的家人,也怨不得恩候過不下去了。賈敬暗自想著。
張氏安靜了下來,賈母就有了喘息的空間,大家坐在位子上,沉默了好一會兒,等到賈母心氣兒順暢了,臉色也緩和過來了,靖遠侯便質問道:“國公夫人氣色看起來好多了,既這般,我們就接著審吧。”手指了那幾個下人,“方才國公夫人說幾個下人是府裡家生子,最忠心不過,絕不會扯謊。可這麥穗就撒謊了,我妹妹擔保說當時妹夫是昏迷不醒,根本沒喊過要喝水,我問了她,這丫頭信誓旦旦說妹夫要水了,可見這些丫頭也不見得忠心耿耿,那妹夫喝醉酒的事就很可疑了。妹夫到底是自己喝醉了酒呢,還是被人算計,才昏迷的呢?”眼神在幾個下人間掃過去,與他對視的丫頭小廝媳婦全都慌亂的低下了頭。
一看便是做賊心虛。不說靖遠侯冷哼,賈敬也是連連搖頭,這說沒問題,誰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