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居靜室之中,爹爹拿著眉筆,輕輕描過孃親的青黛,鸞鏡內映出兩人的微笑,那笑容,淡雖淡,卻不是淡漠。反而好似一碗剛剛盛起的熱湯,入口時覺得不濃,卻滿口餘香。回味無窮。
彼時,窗欞外忽然吹進一股暖風。那畫面便好似定格了一般。
那樣寫意的日子,要是真地能夠定格,該有多好。
可惜,造化弄人,藍家上下一夜之間。只剩下了她和弟弟。
其實,是隻剩下了弟弟,而她,也死了。
當時,那個救他們的人看著弟弟的樣子,定然已經覺察出了些許不對勁,但他非但沒有言明,甚至在後來地日子之中,那個負責照顧他們飲食起居的聾啞老人還有意無意地在助長弟弟這樣地單方面的想象。終於讓自己成為了依附在弟弟身上的一個獨立面。
她的存在完全是為了復仇。
那天,真正學會了血針用法的,不是藍況。而是她藍止水。
包括芬芳樓真正地老闆,也是她。
她地弟弟。是個溫潤善良的人。對於報仇的心,並不似她這樣強。但是。卻也儘量順著她的意思,甚至於幫她接近喬不遺和朝公子。現在想想,也許他的潛意識之中,也是明白,自己這個姐姐是極易破碎的幻覺,所以才那麼義無反顧地去維護。
真正對這一切一無所知的人,是她。
她每次出現時,都已經是穿戴羅裙了,她的心裡,對於此時不在自己身邊的藍況,也有著完美無懈地解釋。甚至在她的記憶之中,她和弟弟還曾多次對話。
不知道一個人臉上幻化出男女不同、性格不同的表情地時候,是不是很怪異呢?她不由想道,一點也沒有覺得此時正在向自己逼近的死亡有多麼可怕。
當她得知這次地案件是由趙石經手時,心裡已經沒有抱多少要逃脫地希望。其實,那時的她可以逃,天下之大,趙石布地網再大,也有她可以藏匿容身的地方。可是,她卻一點也不想逃。
大概自己真的是累了吧。仇人不是那麼好找的,自從這芬芳樓開張以來,她收集到無數條資訊,卻還要一一篩選和排除,最後通常一無所獲。所謂的大海撈針,不過如此。
真正手刃仇人了,卻又能怎樣?大街上的人沒有誰知道,這兩個人的手中曾經沾滿了鮮血。他們只是津津樂道於他們死法的奇妙,和這兩個看起來並沒有任何聯絡的人為什麼會死於同樣的原因。這大概就如同當初,二十年前,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的談資是她藍家一夜滿門被屠的血案一般。談過便談過了,酒足飯飽,大家就各自為自己的生活而忙碌著,又有誰會真的記得,有那麼多條鮮活的生命,在那個月光明媚的夜晚,終止。而她殺死的那兩個兇手,在世人看來,卻是被害者的身份。
孰是孰非,早就說不清了。
還是她聽說趙石居然找了這麼兩位外援的時候,她便動了心念,讓藍況去找機會結識這兩個人。要是那時,她知道自己是寄居在他軀體裡的,她絕對不會這麼做,而是肯定會有多遠走多遠的。
自己送上門去,看著他們查案,冷眼旁觀,不失為她在被捕之前的最後一個遊戲。
只是,結局卻還真是出乎自己的意料呢。
她的唇邊擒住一抹笑容,絢爛至極。
看著瀕死的藍止水,阮葉的眼中早就貯滿淚水:“你想要連自己的弟弟也一起殺死嗎?”
趙石已然放開了藍止水的下巴,有些懊惱卻也有些無可奈何。
藍止水口中吐出一口鮮血,神色悽豔非常:“我自然要把他一起帶走……不然,趙捕頭也不會放過他的……”說完,她慢慢地合上了雙眼。
阮葉已經顧不得喬不遺的阻攔,奔到藍止水身邊,用力地搖著她:“藍況,藍況!”
藍止水居然有睜開了眼睛:“不要哭……”他虛弱地道。阮葉面色不由一喜:“藍況,是你嗎?”
藍況點了點頭:“是我。葉子……”
阮葉淚中帶笑:“你終於清醒了嗎?你不要死。”
藍況看著這個明明知道一切已經無法挽回,卻依舊說出心裡最真也最傻的話的少女。努力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你知道嗎?你真的很像莫峰雪……能死在你的……身邊,我也滿足……了……”斷斷續續地說完這句話,他永遠地停止了呼吸。
這個貌冠江南的男子,終於以他最初的形態,最真的身份,死去了。
直到此時,阮葉才知道,當初藍況在淡淡地敘述著關於莫峰雪的事情時,字裡行間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