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川,他不會哄人,也不刻意流露。只是當我懂時,卻已經晚了……一想到這兒,心裡那熟悉的疼痛又襲來了。
突然間,我膝蓋上的袍子被一隻小手揪住了,玩得汗汗涔涔的小傢伙怯怯地問我:“娘,你身子不舒服嗎?”
我訝然,掀開眼皮望著他。
他仰頭,身子倚在我身邊,神情有些緊張。
我失笑,摸著他的發,輕聲地說:“沒事,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他卻不這麼認為,一雙手死死地拽緊我,仿若一鬆懈,我就會消失。傻瓜……有你陪著,我怎麼捨得離開,任何好東西都不足以吸引我。“爹是個怎麼樣的人?”
爹……
我低頭望著他。
他眼睛睜得很大,清澈如泉,這雙眸子裡還不懂人間善惡。此時我坐在榻上,佔
據了他全部的視線,那麼清晰可見。可是以前,我卻不知道他眸子為誰而痴狂。
“娘。”他怯生生地喚我。
“你爹很少言,喜歡喝我釀的酒。”
我原以為他分不清男女,後來才知道他用這種方法捉弄我。
“他醫術很好卻不愛救人。”
他卻為了我,獨自一人去了皇宮,然後音信全無。
“你爹……”我望著他精緻小巧的五官,與眉宇間那分熟悉的神色,話也硬住了,“他有著仙人之姿,文韜武略,為性情中人。”
他卻苦苦瞞了我十多年,自己強忍著相思。
我原以為他愛吃紅蓮,可你說紅蓮很苦澀,後來我才知道,他喜歡默默地看我為他入池摘蓮花,他習慣一人在夜深人靜之際,嘗著這份苦。
“娘,爹待你不好嗎?”
“好。”我輕撫上他的臉頰,眼眶卻已溼潤了。若他不好,便不會有你了。他踞著腳,小手指觸上我的眼:“娘,為何哭……”
淚全然抑制不住,我承受不了心底莫名的悲傷,有些氣結,捂嘴咳嗽了起來,身子無一處不疼。
“娘。”
我疲憊地睜開眼。
“我一定要學爹,我也要會一身好本事,精研醫術來救好你。”他趴在我膝頭上,握緊我的手,跪在地上,緊張兮兮地望著我。
我笑了,費力地伸手摸著他的淚痣,指有些顫抖……他與芳華有著一模一樣的臉,眼角下的痣是那麼鮮明。
紅色,嬌豔欲滴。
“孩子,別學你爹。”
芳華,我活不了多久了,只想讓你過得好好的。
五個多月後。
“娘,這袍子大了,我穿不來。”芳華已大約有十七歲的模樣了,已然是風姿翩躚的少年郎。
“瞎說,你十天就能長一歲,或許這衣袍明天穿就短了。”我只是笑,繼續低頭縫製。
“真麻煩。”他突然望著我,回頭曬笑,“乾脆不穿得了,免得你整日縫縫補補的。”
我語塞。
虧他還說得出來,我就不信他一個大男子敢啥都不穿,換作是以前的芳華,這麼做除非讓他去死。
我輕笑了,手上動作沒停,把線打了個結,將袍子放到嘴下,把線頭給咬了。我又重新拿了一個鞋墊,閉了會兒眼,緩了一口氣。
日子一天又一天,原被耗了精血傷了元氣的我也竟拖了這麼些時日,只是如今就
像風中的燭火,,也不知哪天會突然滅掉。
所以鞋子、腰帶、袍子等等,樣樣得準備齊全,十八歲,十九歲,二十歲……
我心裡一酸,不免感傷了起來。
一隻手悄然按住了我的手,他跪在地上抬頭望著我“你看你累成這樣,快躺著歇息一下。”
真想把一切都預備好,恨不得他能一夜之間長大。不過算一算日子,似乎也快
了,他離成年不久了。
他望著我靜靜地笑了,起身拿起一件外袍披好,低頭繫著帶子,看情形像是……“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兒?”
燭光照在他的臉上柔和極了,他轉身望著我說:“前些日子看爹爹的醫書,忽然
找到了一本,裡面寫的方子興許能治你的病,我要去把草藥尋到。”
“在外頭待幾日就回來,不準耽擱太久了。”
他應了一聲,高高興興地出門了。我望著他的背影發了會兒呆,實在是太像了。其實……哪兒還有什麼藥方能治我,能醫我便早就醫了,除非是芳華重新活了過
來,或許還能想出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