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邊伺候筆墨的一個紅衣的年輕太監。依稀記起其人正是在九月初五沒了的呂正幹孫呂守,而呂正卻是先帝身邊最信的第一人。
“看看!這就是皇后一直藏著掖著的潞王殿下。”
在突然局勢逆轉中立刻伏地求饒苟活下來的朝臣剛喘過口氣。就看見已控住局勢的張太妃從鳳座上起身,接過了從皇后宮中搜出來的孩子。
解開厚實的包裹露出的三歲孩子,骨瘦如柴,身體上還帶著數個散著惡臭的濃瘡,看著如同路邊餓殍,而非帝子。
服藥縱慾過度的泰業帝根本就無法孕育出健康的子嗣。劉後想盡辦法生下的孩子打從出生起就這樣受著胎毒煎熬。
這樣活不長久的孩子,真不如白白胖胖起碼看著舒心的越王好。滿堂在死亡威脅下屈膝的大臣們相互看看,有志一同地認可了他們此前做出的正確選擇。
“劉寶英,你若能放下大家閨秀那套子虛偽,按著你父兄教你的借種生子或是私換個孩子。也不至於此。”,張惜惜蹲下身,將不著片縷的瘦孩子放到了方才已被斬掉雙手的劉後臂上,接著狀似無意地轉身一碰。
女人痛苦驚懼的尖叫又一次響徹宮殿……
大臣們被扣留宮中,而劉後及其父叔的屍體被宮監侍衛們就象是拖著死狗一樣地拖了出去,全然不顯半點生前的尊榮。
刑室幽暗,燈燭明滅。
靜立在門前的呂守,輕撫著懷中的紫晶對著一張行杖刑床上縛著的太監輕聲言道:“與張太妃合作,一是因為天子正在她宮中,按著規矩和爺爺遺命,我們要守只有皇帝之命。而其二,卻是因為她答應我,可以在事後取了你的性命。”
“呂守!你如此自相殘殺地打殺咱家,呂正在地下也不會饒你!”,因為暗中呂守下毒而被擒的胡進破口大罵,“你以為,張惜惜身邊那些人盡皆是我手下反水或是從建陽調的朱雀衛?他們根本來歷不明!那些宦者從未在陳宮中記過檔,更有些還是帶著騷氣的……”
被狠敲嘴板的胡進嚥進幾顆血牙,嘴中吱唔著發不出半點聲響,只一雙瞪得牛鈴大的眼睛直盯著呂守。
心知肚明張惜惜可能借用了些不知來處的力量,可是那又能如何?在一片噼啪作響的杖聲中,呂守一直低著頭,手指輕捋著紫晶柔軟的皮毛。
陳朝江山本就與他這種沒有未來的閹人毫無關係。他只記得按爺爺臨後終交代,泰業帝是要守護的陳朝末帝,只待著哪天泰業帝嚥下最後一口氣,他就會帶著紫晶就此離開。
而如果當今沒有下令杖責爺爺,說不準活著的呂正還能試著用毒控住天子病勢,而不是如現在這樣任其赴死……
九五至尊正如一具還在出氣的屍體一樣靜躺在龍床之上。
側身坐在泰業帝床前的張惜惜全無半點此前的狠戾,只淚眼婆娑地望著身邊的蔣媽媽,柔聲道:“你們要我做的,我都做了,你倒是叫人來把他治好吧!”
那些在幾日前才馳援入宮的高手們,張惜惜半點不知來歷,只曉得他們應當是受著教養她的天香苑控制。
“就算要治,這即將要兵臨城下的夏口也不宜久留。太妃娘娘不如早日做了打算,奉著陛下與太子渡江去吧?”
蔣媽媽慈愛地撫著張惜惜的長髮輕聲勸說。
不說按著已然查驗的結果,泰業帝無法救,就算按著他們的本來目的,這位皇帝也活得夠久了,他在這當口死了讓陳朝越亂越好。
只是泰業帝究竟是縱慾過度突發怪病,還是中毒,若是中毒是否與當日離宮的那個周曼雲有著關聯?蔣媽媽的心頭劃過懷疑,預備著將此在今後重點相報。
“過江嗎?”,張惜惜抽泣著在嘴裡低呤。
大亂初定的行宮一片沉寂,而夏口的街頭已然亂成了一鍋沸粥。
人在喊叫,馬在嘶鳴,還夾雜著亂紛紛的腳步聲和刀槍碰擊的聲響。
來夏口勤王的各地兵馬多數如蕭家一般被拒在城門之外,當日執掌大權的劉仁甫唯恐權柄旁落,連兵餉都是不給的,只逼令著各方兵馬自去覓地就食。
而駐守在夏口城裡的號稱足有十萬的兵卒,大半是劉家的,只是行宮內的突變,也同樣地引起了宮外連鎖而起的同室操戈。
一接到劉仁甫兄弟在宮中殞命的訊息,原本在宮外接應的劉家外甥錢本國唯恐獲罪立降,而另支由劉仁甫之子劉成領的嫡系卻是打算逃離夏口,避免殺生之禍。
費了幾代人力修築起的堅城夏口在外有反賊逼近的壓力之下,先提前亂自內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