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龐公子於婚日前三天突患重病身亡,奴家遂淪為未亡之人,即民間所言之‘望門寡’,我大宋最重禮教,女子守節之事大於天,雖奴家於那龐公子素未謀面,連面也未曾見過一次,但龐家再次拒絕伯父解除婚約之請,伯父雖怒,但亦無可奈何。”
“奴家本擬今生今世便只能這般,幸而家中產業無人接手,叔伯兄弟間又無經商之才,故而應伯父所請,打理晏家產業,藉以打發時光。”
“上天不知是否戲弄於奴家,卻教奴家在廬州府識得我郎,這段日子雖心有牽掛,但卻過的比以往任何時日都還快活,妾也曾私下裡痴心妄想,願以蒲柳之姿侍君,為我郎端茶遞水、磨墨添香,則今生無憾矣。”
“然妾實愚魯,不知此乃鏡花水月之想,妾沉迷於此不自知,但他人目光如炬,這幾日京中家書忽至,伯父大人信中言及此事諄諄教導,前日包大人亦前來拜訪,直言不諱談及此事,叫妾身悚然夢碎,徒呼奈何。”
“吾郎讀到此處定然心中鬱結難平,郎君且勿惱火,容妾分析一二,再作打算;妾名義上乃龐家婦之身,龐家一日不解婚約,妾身若於他人相戀便是私通之罪,對於碧雲而言,不能與郎君相伴終身,便是私通之罪,妾身也認了,但此舉影響的不僅是妾身一人,伯父大人乃朝中重臣,平日以溫潤禮儀清名聞名於天下,妾身此舉必然叫伯父大人無以自處,然則必受聖上責罰和朝臣攻訐,晏家上下百口人豈能因碧雲一人獲罪,妾身便是再愛戀吾郎,也決不能因自家之事牽連家中眾人,郎君當解我此意。此其一也。”
“其二,吾郎不日即如應天學府讀書應舉,我若與君相戀必損郎君大好前程,郎君雖跳脫,但在碧雲看來乃大才大智之人,今後前程不可限量,豈能因奴家不祥之身而毀了大好前途,便是這一點,妾身便不能與君相戀了。”
“其三,拋卻所有的他人不談,妾身年老珠黃,比郎君大了足足五歲,此不倫之戀必無結果,蘇家亦絕不會應許你娶一個寡婦,而且是大你五年的寡婦,這會有損郎君及蘇家大好名聲。”
“以上均為碧雲心聲,郎君聰慧過人當解我意,妾自知郎君對我傾心相戀,妾亦對君推心置腹,但世事弄人,一番美夢終歸要醒來,奴家的心中宛如刀割針扎痛苦難當。”
“妾清白之身已為君所睹,此心此身生生世世屬君所有,但唯不可與君廝守耳鬢廝磨,望我郎莫以妾身為念,好生刻苦上進,光宗耀祖;他日騰達之時,以吾郎之才貌,天下美嬌。娘當趨之若鶩,必有良配。妾碧雲泣血再拜。”
整張信箋上密密麻麻全是工工整整的蠅頭小楷,素白的紙張上隱隱有淚痕宛然,顯然晏碧雲寫這封信時必然珠淚滾滾,悲不自禁。
蘇錦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手無力的滑下,那素箋從指間宛如一片白蝶翩然飄落地毯上。
半晌蘇錦猛地跳起來,撿起書信狂撕亂扯,雙目圓睜,口中赫赫有聲,將一張紙撕的粉碎朝空中猛的一丟,紙片化作片片飛雪,落得滿桌子滿椅子,滿地上都是。
蘇錦臉色發白,齜牙大笑出聲,心裡怨恨難平。
“這便是女子,這便是女子。”蘇錦喃喃道:“柔情時如跗骨之蛆,絕情時如蛇蠍猛獸,我真是傻了,跟這些達官貴人的女子自作多情的談什麼感情,蘇錦啊蘇錦,你莫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你只是個賤民,人家是天鵝肉,你是癩蛤蟆,人家是三司使晏殊的侄女,你無依無靠一切靠自己,你算個什麼東西。”
蘇錦喘息道:“什麼影響我的前途,說的好聽;身為朝廷重臣的侄女兒連個婚約都解除不了麼?還說什麼年齡,可笑!老子親你的時候,抱著你的時候你怎麼不說年齡?送什麼玉佩,送什麼馬匹,當老子吃軟飯的麼?”
蘇錦的腦子已經迷糊了,來回踱著步,忽然又咒罵起包拯來:“你這個愛管閒事的包黑子,吃屎去吧你,你當你是誰啊?好為人師麼?我自和晏小姐相戀關你屁事?你這個老古董跑來橫插一棒子,老子操你祖宗。”
蘇錦罵天罵地罵人,所有能想到的干擾因素他都罵到了,商會的東家們,知府老爺朱世庸,被他板磚飛的滿臉開花的朱天順,詩會上的四人。幫,鬧事的小流氓,全部遭受池魚之殃。
罵到最後,蘇錦的臉色紅似火燒,咕咚一聲,暈倒在地,就此人事不知。
第一一八章 雄雌
吃喝已畢,天色尚早,小穗兒催促著吃的直打飽嗝的小廝和護衛們去院子裡的車廂內將被褥墊單涼蓆全部拿出來往客房裡搬,蘇錦納悶的問:“幹嘛呢?放車上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