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永遠留在他這裡。
還好明天就要走了,他想。李雲樓真是一個好朋友,可惜就是羅嗦了一點,跟守中有的拼。
從明天起,他應該要開始跟他保持距離,他已經活不了多久,他不希望多一個人為他難過,公司的事業,也要開始讓孟州學習經營。
想到這裡,他忽然覺得寂寞。
他死了以後,會有幾個人記得他呢?能證明他短暫的一生的只有他們的記憶,然而,記憶都將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去,最後,什麼都不存在了。
他輕輕嘆息一聲,凝視窗外。
天已經微曉了,他一向喜歡清曉甚過黃昏,每一天的早晨都像充滿了希望,但是,他還能夠像這樣迎接幾次黎明?他轉頭凝視沉睡中的李雲樓,而這個人,這個總是讓他牽掛在心的人,他日當他娶妻生子,他會不會仍在他心中佔有一席地位?
他緩緩站起身,回到自己的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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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可以坐起來了。」
習清岸從診療臺上起身穿衣服。
「情況沒有惡化就算是好轉,不過,手術的時間不能再拖了,這一次由我來執刀。」
習清岸苦笑,「我要如何對孟州說?他以為上一次手術成功。」
「清岸,你聽清楚,如果你不動手術,你的心臟支撐不過半年,我不會允許你這麼年輕就死去。」
「手術的成功率很低吧?」他低低的說。
「我不想欺騙你,如果由我執刀,成功率有百分之四十。」
「百分之四十¨¨。」他抬起頭來。
「我認為你不應該再隱瞞下去,孟州已經不是孩子了,他要學習堅強,你也需要家人的扶持,不該再一個人獨自承擔痛苦。」
「黃伯伯¨¨。」
「如果你不反對,我就將手術定在兩個月後,你該知道應該如何在這些日子裡調好自己身體。」
習清岸默默無言。
他回到家,在書房靜靜坐著,吳媽泡了茶上來,也不敢驚動他,將沏好的香片放在桌上,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這時天色已經漸漸黯了下來,他也沒有開燈,坐在安樂椅上,望著窗外。
他對死亡,從來沒有懼怕過,他只是放心不下。
孟州還像個小孩,除了自己,他沒有其它的親人,他可以承受沒有他的日子嗎?
不,孟州已經長大了。他糾正自己,已經會愛上女人了,那個女子有一天會成為他最重要的人,那個時候,有沒有他就不重要了。
那麼,他的存在究竟有什麼意義呢?
總有一天,沒有人會需要他,他的存在將會成為所有人淡化的記憶,但是這不就是他所求的嗎?要愛他的人永遠為他的死痛苦太殘忍了,要忘了他才好,所以他自小就不特別親近任何人,不對特定的人溫柔,他從不交女朋友。
這些,是他明明清楚的,但是,今天為什麼特別寂寞?
他輕輕嘆息一聲。
這時,門外隱約傳來的爭執吸引了他的注意。
「讓我見見他!」
「不行,大少爺在書房的時候不許人打擾的。」
「我只說幾句話就走。」
「等一等,先生,大少爺不見你¨¨。」
門「碰」的被開啟了。李雲樓高大的身軀佔據了整個門口。
他抬起頭,望向他。
「大少爺,李先生硬要闖進來,我沒有辦法擋住他¨¨。」吳媽焦急的跟進來。
「沒關係,吳媽,請你出去一下。」他的聲音很溫和。
李雲樓原本充滿了怒氣,但這時怒氣卻完全消散了。「為什麼不開燈?」
「黑暗顯得安靜。」他說了一句奇異的話。
李雲樓卻完全明白話中的意思。
他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兩人在黑暗中寂靜了很久,習清岸開口,「你有事情找我?」
「為什麼不肯見我?」
「我有嗎?」
「我到醫院接不到你,你總是先走一步,電話你也不接,我來這裡吳媽總說你不在。」李雲樓敘述。「今天如果我不是硬闖進來,也不可能見到你。」
他淡淡一笑。「何必要見我?」
「我做了什麼得罪你的事情嗎?」
「不,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