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反應,她只是太疼了。三個多月前十惡蓮花境中,她其實也受過重傷,但那時東華在她身邊,她並沒有覺得很疼。此時竟感到一種難言的痛苦,也說不清是身上還是心上,或者兩者兼而有之。她望著天上飄移的浮雲,眼睛漸漸有些乾澀,幾滴眼淚順著眼尾流下來,她忍著疼痛,抬起爪子小心翼翼地避開傷處擦了擦。愛這個東西,要得到它真是太艱難了。
鳳九在空曠的野地裡躺了許久,她疼得連動一動都沒什麼力氣,指望著路過的誰能懷著一顆慈悲心將她救回去,塗點兒止疼的傷藥,但日影漸漸西移,已近薄暮時分,她沒有等到這個人,才想起這其實是個偏僻之地,沒有誰會逛到這個地方來。
九月秋涼,越是靈氣聚盛之地入夜越冷,瞧著此處這靈氣多得要漫出去的樣子,夜裡降一場霜凍下來指時可待。鳳九強撐著想爬起來,試了許久使出來一丁點兒勁,沒走兩步又歪下去,折騰許久不過走出去兩三丈遠。她乾脆匍匐狀一寸寸地向前爬行,雖然還是蹭得前爪的傷處一陣陣地疼,但沒有整個身子的負擔,是要快一些。眼看暮色越來越濃,氣溫果然一點點降下來,鳳九身上一陣熱一陣冷,清明的頭腦也開始發昏,雖然痛覺開始麻木讓她能爬得快些,但天黑前還爬不出這個園子找到可避寒的屋舍,指不定今夜就要廢在此處,她心中也有些發急。但越急越不辨方向,也不知怎麼胡亂爬了一陣,撲通一聲就掉進附近的溪流。她撲騰著爪子嗆了幾口水,一股濃重的血腥猛地躥進喉嚨口,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據司命的說法,他老人家那日用過晚膳,剔了牙,泡了壺下界某座仙山,他某個懂事的師妹進貢上來的新葉茶,搬了個馬紮,打算趁著幽靜的月色,在自家府邸的後園小荷塘中釣一釣魚。釣竿剛放出去就有魚咬鉤,他老人家瞧這條魚咬鉤咬得這樣沉,興奮地以為是條百年難遇的大魚,趕緊跳起來收竿,沒想到釣上來的卻是隻半死不活、只剩一口氣的小狐狸。這個小狐狸當然就是鳳九。
鳳九在司命府上住了整三日,累司命在會煉丹煉藥的仙僚處欠下許多人情債,討來各種療傷的聖藥,熬成粉兌在糖水中給她吃,她從小害怕吃苦,司命居然也還記得。託這些聖藥的福,她渾身的傷勢好得飛快,四五日後已能下地。司命捏著他寫命格的小本兒。不陰不陽地來問過她多少次:“我誠心誠意地來請教你,作為一個道行不淺的神女,你究竟是怎麼才能把自己搞到這麼的境地的?”但她這幾日沒有什麼精神,懶得理他。
她時不時地窩在雲被中發呆,窗外浮雲朵朵仙鶴清嘯,她認真地思考著,這兩千多年的執念是否已到了應該放棄的時候。
她真的已經很盡力。四百多年前,當司命還擔著幫天上各宮室採辦宮奴的差使時,她託他將她以宮女的名義弄進太晨宮,就是為了能夠接近東華。怕她爹孃曉得她不惜自降身份去九重天當婢女,還特意求折顏設法將她額頭上的鳳羽胎記暫時收掉,總之,做了十足的準備工夫。臨行前,折顏還鼓勵她:“你這麼乖巧、漂亮、好廚藝,東華即便是個傳說很板正的神仙,能扛得過你的漂亮和乖巧,但一定扛不過你的廚藝,放心去吧,我和你小叔做你後盾。”她便滿心歡喜壯志凌雲地去了。但,四百多年一日日過一月月過一年年過,雖同在一座宮殿,東華卻並沒有注意到她,可見一切都講一個緣字。若果真兩人有緣,就該像姑姑珍藏的話本中所說,那些少年郎君和妙齡女子就算一個高居三十六天、一個幽居十八層冥府,也能碰到比如天突然塌了恰巧塌掉少年郎君住的那一層使他正好掉在妙齡女子的面前這種事,絕不至於像她和東華這樣艱難。
後來她變成只狐狸,總算近到了東華的身旁。聶初寅誆走她的毛皮,提前將它們要回來雖艱難些,也不是不可能,託一託小叔白真或是折顏總能辦成。但東華似乎很喜歡她狐狸的模樣,他對那些來同她獻殷勤的神女或仙子的冷淡,她都看在眼中。私下裡,她很有自知之明地覺得,她同那些神女或仙子沒什麼不同,若是將毛皮要回來變成人形,也許東華就會將她推開,她再不能同他那麼的親近,那虛妄度過的四百多年不就是證明嗎?當然,她不能永遠做他的靈寵,她要告訴他,她是青丘的小神女鳳九,不過,須再等一些時曰,等他們更加親近、再更加親近一些的時候。可誰會料到,這個時刻還沒有到來,半途殺出來一個姬蘅入了太晨宮。大約,這又是一個他們無緣的例證吧。
想到此處,正迎來司命每日例行來給她換傷藥。
自她落魄以來,每每司命出現在她的眼前,總帶著一些不陰不陽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怪脾氣,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