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希望你今後,好好活著。只可惜,”他朝桌子上的已經冷了的清粥小菜看了幾眼,眼中滿是惋惜之色,“只可惜,我再也沒機會吃到你親手做的東西,實在可惜,實在可惜……”他反覆說著“實在可惜”這四個字,聲音卻越來越低,越來越小,終於聽不見了。就像他的愛情,從未盛放,已然凋零。
實在可惜。
雲秋露慢慢跪在歸北景面前,握著他的手,一行清淚緩緩地蜿蜒而下:“二師兄,你對我的心意,我都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葉瀚揚已經帶著夏宣清走出了小樓。
這座小園已經可算是環碧小築位置較高的所在,從這裡俯瞰下去,整個河網都籠罩在一片濃濃的霧氣中。環碧小築就像一塊晶潤的翡翠,折射著晨曦的淡金色光芒。小園裡的竹葉吸飽了露水,都在微風中搖曳著,顯得孩童般青翠可人。
夏宣清看著這充滿生命綻放之姿的美景,猛吸了幾口空氣道:“環碧小築真是人間仙境。”
葉瀚揚笑了,道:“比凌曦天境如何?”
夏宣清認真地道:“凌曦天境威嚴華麗,這裡卻俊秀飄逸。我更喜歡這裡。”
葉瀚揚點點頭,道;“我也是這個感覺,卻並不太喜歡這裡。”
夏宣清道:“為何?”
葉瀚揚目光望著遠方的河水,天邊,正有一群白色的沙鷗飛過。他握緊雙拳,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凌厲之色,道:“今晚你就會知道。”他已經發現,在那群沙鷗中,有一隻矯健的信鴿,正向東南方飛去。
圓圓的屍體已經被掩埋在後山了,而歸北景卻有了個靈堂,跟那些橫屍荒野的武林中人比起來,他可算得奢侈了。
——人活著的時候固然有各種不同的人生,但是死了,卻也只剩下這點區別。
靈堂就設在正廳西側的偏廳裡,由一個花廳改造而成。大大的“奠”字兩旁各燃著一支手臂粗細的白色蠟燭,中間是歸北景還未蓋棺的柳木棺材,他靜靜躺在裡面,已經換上了一身壽衣。
無人為歸北景披麻,雲秋露便吩咐全莊的人都到靈前上一支香,略表江湖之誼。
花廳門口挑著兩盞素色燈籠,已經沒了光亮。因為到黃昏時分,天突然下起了雨,將燈籠澆透了。掌燈後,雨勢也絲毫沒有減弱的徵兆,雲中反而響起了陣陣驚雷。
夏宣清和裴蔭在花廳中守靈,這場大雨使得他們覺得神清氣爽。環碧小築的人已經都去休息了,天地間似乎只剩下如注的雨聲和隱隱的沉雷。
裴蔭伸了個懶腰,道:“師兄,談劍大會之後,你真的要去西域嗎?”
夏宣清點頭道:“不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裴蔭道:“可是我覺得歸前輩的意思就是要你做掌門。”
夏宣清苦笑道:“我豈會不知。只是他用這樣的方法來求我一個晚輩,我又怎能拒絕?不過,”他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我絕不會背叛師門,絕不會練他教給我的武功。”
裴蔭道:“你不會後悔嗎?這武功練成了,可不輸給環碧小築呀!”
夏宣清遲疑了一下,才堅定地搖搖頭,道:“不會。”
裴蔭甜甜地笑了一下,道:“師兄你可真傻,可是,可是我偏偏覺得歡喜得很,我……”她還未說完,忽然一道閃電劃過,照的整個靈堂亮如白晝,她的笑容一下子就凍結在了臉上。因為她看見一個僵直的人影,正站在自己身後的門外,似乎在冷冷的盯著她。她尖叫一聲,躲到了夏宣清身後,顫聲道:“外面,外面那是什麼?”
她沒有說“什麼人”,因為這人影看起來實在不像人。這人影足足有一丈高,輕飄飄的褲管下竟然沒有腳,頭髮如亂草般遮擋著他的臉,只有一雙發亮的眼睛,在死死地盯著廳內。
夏宣清也覺得頭皮發炸,但是仍然低聲喝道:“什麼人!”他的聲音很大,很有力,他這樣說,一是為了將環碧小築的人驚醒,二是為了讓裴蔭放心,他們所面對的敵手,不過也是個“人”而已。
那人影陰惻惻地哼了一聲,卻比哭還難聽,接著便慢慢倒了下來,像一條蛇一樣,帶著令人頭皮發炸的“噝噝”聲,緩緩爬進了靈堂中,一面爬,一面低低呻吟著“救我,救我!”
裴蔭嚇得兩腿發軟,幾乎癱在原地。夏宣清拉不動她,狠狠吞了一口唾沫,一劍向那人的頂門劈了過去。
“噗”的一聲,這一劍竟然結結實實砍在了那人的頭上,腦漿和鮮血頓時流了一地,一股難聞的氣味兒撲鼻而來。
夏宣清的腸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