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他自己也不清楚,這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雲秋露的臉上還是蒙著那層面紗,只留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彷彿會說話的眼睛。她看著葉瀚揚,道:“圓圓的腿上有沒有我的銀針傷痕?”
葉瀚揚道:“沒有,只有穿胸那一劍。”不知為什麼,他不想去提杭語薇。
雲秋露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卻沒有追問什麼,沉吟道:“我算她也不是。後來的那個黑衣人,武功很高,不在你之下。只不過內力比你還差一截。”
葉瀚揚道:“前輩打算怎樣將這個人找出來?”
雲秋露道:“我已命人守住水路的各個出口,除非這個人能夠閉氣三十里游出去,否則他一定還在這裡。”
葉瀚揚聽到這句話,心中突然又想起了杭語薇。不知她現在處境如何,那一聲低低的驚呼,顯然是她的聲音。她是不是遇到了危險,她是不是已經離開了環碧小築,她究竟是來做什麼的,她會不會怪自己沒有去救她,這些問題一時盤桓在他腦海裡,以至於怔怔出神。
雲秋露繼續道:“他逃走的時候,腿上捱了我的銀針,只要我將今天留在莊內的人統統查一遍,一定能找出這個人來。”她見葉瀚揚神情有異,問道,“你在想什麼?”
葉瀚揚猛醒,尷尬地笑笑,岔開話題道:“歸前輩的傷勢如何?”
雲秋露目光黯淡,道:“也就是幾柱香的時間。”她回頭看了看窗上的剪影,“夏宣清這孩子太過迂腐,無論如何都不肯拜師。要是換了別人,恐怕高興都來不及。”
葉瀚揚道:“他是個很正派,也很單純的人。若真是欣喜若狂,恐怕歸前輩也不會放在心上。”
雲秋露用讚許的目光看著他,道:“你也是這樣的人,所以你們在路上的時候,二師兄才會放心將他的歸元心法告訴你,再由你轉告給夏宣清。”
葉瀚揚道:“若非如此,夏兄又怎會恢復得這麼快。”一頓又道,“他不肯拜師,歸前輩有何打算?”
雲秋露道:“二師兄正在讓他背自己的全部武功心法,請他日後到西域為他物色一個傳人。”
葉瀚揚微笑道:“歸前輩是個粗中有細的人,這樣一來,夏兄不算背叛師門,他也不愁後繼無人。”
雲秋露點頭道:“正是。”一頓,又瞧著他的眼睛道,“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心裡的事情瞞不過我。”
葉瀚揚身子一震,知道雲秋露必然已察覺自己隱瞞了什麼,甚至可能知道環碧小築混進了生人,當下耳根發熱,囁嚅著道:“我……”
雲秋露揮手打斷他的話,道:“你若是有了喜歡的姑娘,只要說出門派名諱,我都會幫你辦得妥妥貼貼。”她嘆了口氣,“這幾年來,為了凌曦天境的事情,將你的終身大事也耽擱下了,這是我的錯。”
葉瀚揚心中只有苦笑,淡淡地道:“前輩說笑了。”
莫說他心裡並不清楚自己對杭語薇的感覺,就算那真的是喜歡,他也對這樣的感情心懷畏懼。從小到大,他只要一想起自己的父親和雲秋露這段糾纏不休、深深地傷害了自己的母親、深深傷害了環碧小築和凌曦天境兩個門派的戀情,就會覺得感情是個很可怕的東西。何況他早就明白,以他的身份,斷然不能娶這樣的女人。
葉家的掌門人要娶的並不是妻子,而是另外一個家族的力量。環碧小築無論多麼出世,都要生存。若要生存,它的掌門人就必須如此。無論哪一個家族,哪一個門派的領導者都是如此。人們往往只看見他們人前的風光,卻看不見他們背後的落寞與犧牲。葉瀚揚一向是個沉靜理智的人,理智到看明白一切以後,從不解到理解再到接受的地步。所以他心裡常常會羨慕葉瀚飛,這個弟弟的武功和心智完全不在自己之下,卻幸運地遠遠躲開了這一切。
正在此時,樓上突然傳來歸北景劇烈的咳嗽聲。雲秋露和葉瀚揚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向樓內快步走去。到了樓上,只見夏宣清正扶著歸北景,而歸北景的衣襟已經被血染紅一大片。
雲秋露鼻子一酸,道:“二師兄,你……”
歸北景看到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我沒事,我很好。”他努力轉頭想去看一看外面的天空,喘著氣道,“起霧了,明天,大概會下雨罷。”只有夏宣清看到他的眼角滑落了一滴不易覺察的淚。
雲秋露的眼中已經泛著絲絲淚光,她哽咽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出那個人來,替你報仇。”
歸北景笑得很難看,卻很真誠。他道:“我不在乎這個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