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她……”
傅秋燃未等殷梨亭說完,便知道他想問的會是什麼,睜開雙眼微微一嘆,輕聲道:“阿遙她,和我不同。她雖是女孩子,但是在某些方面,比我和若長都要強韌勇敢。面對這些不堪的過去,若長會選則遺忘,我選擇逃避,而阿遙她則會選擇直視,哪怕那後面的東西於她來說再是難以面對。這些年來,她一直反覆提醒自己當初所做過的事情,一次次扒開這道醜陋不堪得傷口,一次次的告誡自己要去還這筆債,為自己,也為再也沒有勇氣重新行醫的我,這才立志願終身遊歷行醫,有生之年絕不懈怠。‘普濟天下博愛蒼生’這八個字,我這些年一直不敢去想,可是路遙把這幾個字牢牢記在心裡,哪怕每每想起都會飽受煎熬。”
殷梨亭此時卻忽然想起昔日武當山上,路遙曾直指少林的圓業說“普濟天下博愛蒼生”這八個字她不敢有一日或忘,那時候他為這句話動容,卻不曾想這後面竟有著這許多的掙扎與艱難。孤山之上,路遙也曾因為說起昔年習醫之本心,進而情緒極是難過,幾近崩潰。彼時他並不明白其中原由,只盼她能好過一些,如今終於明白了其中曲折。
“阿遙這些年,不僅為她自己,也為了我。人最難面對的,便是一個不堪的自己。我縱然心中如何渴望,卻始終沒有辦法沒有勇氣面對這些過往,更難以重新去做大夫。雖然我不說,但是阿遙卻懂,她告訴我說這件事情她一個人做便已足夠了。所以她一個女兒家行走四方風餐露宿,並非只為了那一點懸壺濟世的執著。在她的身上,寄託著若長、我和她自己昔年的全部夢想和信念,更償還著我和她該償還的罪孽,哪怕我們從未後悔是如何欠下的這筆債。而我能做的,不過是全力助她。這些比起她心中所經受的,肩上所擔負的,十不足一。”說著,他忽然轉向殷梨亭,目光直入他的眼底,“這許多陳年舊事,如今世上除了我和阿遙,再無第三人知曉。我今日說與你聽,便是盼你,今後漫漫歲月,陪阿遙一路走下去的時候,可以讓她在面對這些過往之時,不再形單影隻。‘普濟天下博愛蒼生’八個字,於她來說太過沉重,時時提醒著她我們對於醫者道德底線的背棄。我不想讓她後半生就為了這句話而活,而希望她能為了自己所愛所喜一路走下去,就好像當年若長還在的時候,再是艱難,她也會快樂。因為生活不僅為了信念,也更為了心愛之人。”
話至此處,殷梨亭眼中閃過萬千光芒,直至再復如琉璃一般清涼平靜,溫暖動人。然則片刻,他卻是雙肩些微一顫,似是想起什麼,良久方輕聲道:“顧兄於小遙,即如父兄,亦是摯愛,梨亭只怕終究無法替代。”說著垂下了眼。從知道顧若長的第一天起,他便明白於路遙而言,終生會把這三個字放在心裡。本來微酸澀然的情緒在瞭解了兩人的過往以後很快變為混雜了感激與酸澀的複雜感受。可是每每看到身邊路遙清亮眼神,卻又立時將各種感覺掃之一空。可終究,對於路遙,他心中沒有底氣。
誰知傅秋燃聽聞,竟是笑了,一隻手拍在殷梨亭肩上,“誰讓你替代若長了?殷梨亭便是殷梨亭,武當殷六俠。阿遙喚你喚的是一聲六哥,可不是若長。阿遙雖然有時候不開竅,可是絕不糊塗。”
殷梨亭聽聞,忽地抬起頭,神情不解中帶著三分微訝和明亮,目光灼灼神情切切,聽得傅秋燃道:“阿遙除了行醫,對於其它紛紛擾擾的事情歷來懶的在意費心。你看她那半吊子的功夫便看得出。可是自從去年秋末開始,我們二人之間的飛鴿傳書,她有無數次要我做這做那,從打聽紀姑娘下落,到收集江湖各路關於屠龍刀的動向。再後來甚至直接派人把紀姑娘送到秋翎莊,以及如今絞盡腦汁想辦法設計對付成昆。若說她設計洗脫張五俠是因為感於你們兄弟之情,那麼紀姑娘的事呢?紀姑娘的事可是她在泉州時疫火燒眉毛的時候還在心心念念不忘的,只因為那時候她覺得你喜歡的是紀姑娘。阿遙腦袋靈光是靈光,可是有時候就有一根筋。那個時候她就如此這般替你打算思前想後,可見對你的情分絕不一般。也便是從那時後開始,我才留意到你。”
“傅兄,這……小遙她……”殷梨亭聞言心中一躍,卻不知應該落向何處,想到晌午時分兩人的事,更是有些不知所措。
傅秋燃看在眼裡,十分好笑,“阿遙心理分得很清楚,你是你,若長是若長。她若不是對你另眼相看,哪會耐煩和你這麼久以來相伴相隨?怕不是早在半路上就甩了你一個人開溜了。不說別的,就單說你臂上這道傷,你可知小遙給你敷的是什麼?”
殷梨亭一愣,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傷口所在之處,聽得傅秋燃道:“這麼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