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畫軸裡的少年,邱望想起自己看到那畫中人第一眼的想法就是──他輸了。
畫中少年微微側著頭像是在看著什麼,眉眼看起來淡然卻不冷漠,一塵不染氣質讓人過目難忘,是個深冬細雪般的人。
這少年與他是完全不同型別的人,但在氣質上,卻是遠遠勝過他。
邱望老想著,紀青文不管是髮色五官還是氣質都與他不像呀?難道不是這一個故人?但明明聽說與於雙雙關係最密切的死者就是這個多年的搭檔了。
結果竟是聲音,讓人生厭。
而後來抵達的那三人也應證了這件事。
他們本一群人正眼觀鼻鼻觀心的聽於雙雙唱歌或是自己胡思亂想,那一男兩女忽然就提著酒出現了,讓邱望這群人一陣騷動,檔的檔阻的阻。
只有邱望和幾個資深的沒有動,因為知道其中兩人是深水宮的。
他有些不耐煩的對那些緊張的人解釋:“別擋他們讓他們去,這些人是於雙雙的老友。”
沒想到這一解釋卻讓那三人盯著他發愣,神情像看到鬼一樣。
“紀青文少爺?”
那個丫鬟模樣的少女怯生生的對他喚道,馬上換來他的一個狠瞪與深水宮那兩人的一搥。
“笨!他是七砂樓的邱望!”少年不客氣的張大眼兇狠道。
“咦咦!使毒的、很可怕的那個?”丫鬟震驚了。
“噓!閉嘴呀妳!”
“可是聲音真的就一模一樣……”
另一個少女也惱了,指著遠方的於雙雙:“如果這是紀青文那雙雙在那邊幹嘛呀!用點腦子呀!以為妳主人夠沒腦了結果妳比她更厲害呀!”
“嗚嗚嗚嗚──小姐怎麼又在拆青文少爺墓碑了,敏敏要去阻止她……”
那三人抱著酒壺又走了,留下邱望這群人站在原地目送,寒風吹過衣袖飄飄,眾人心情複雜覺得怎麼有種遇上奇異生物的感覺……
只有邱望盯著那三人背影發愣。
這嗓子果然相似到一開口就認的出來?因為不管是當初的於雙雙、姚魚還是剛剛的三人組,反應都一模一樣。
開口說第一句話的瞬間就用目光緊緊鎖著他,發愣,傷口上又被用力一壓的那種滲血迷惘。
這樣看來,於雙雙從前看著他發呆的那些時刻都可以理解了。
遠遠那三人去了於雙身邊,之後那傢伙的歌聲就變得斷續了。沒有跟剛剛一樣一直繼續唱,而是多了些喝酒的停頓,也多了些趴在墓碑上沒動靜的時候。
他們這群人裡最難過的就是黃言了。
黃言總偷偷看著於雙雙,啞聲說著:“於雙雙真可憐。”
邱望聽著,沒有回話。
如果大家都憐憫於雙雙,那誰來憐憫他?
於雙雙有多心碎,他就有多崩潰,尤其在這見鬼的順風之下。
心上人正在抱著其他男人的墓碑哭呢。
平日裡有多少與於雙雙極為親近的時刻?每日的褪衣針灸與藥浴、把脈與問診,還有每一次的出征與談天,他們的生活密不可分,卻又咫尺天涯。
邱望還記得當初見到於雙雙時她那副俏生生模樣,也記得在病痛下她神態的一點一滴消磨。
更清楚記得於雙疲憊在他眼前睡下的睏倦模樣,而他永遠只能坐在床邊,看著,不能再向前一步,連辦步都不行。
因為那傢伙心裡還住著人。
一個雖然死了,卻在於雙雙心裡還活生生的少年。
如果情不自禁的輕吻不會驚動於雙雙,那麼他會試,可是倪綵衣這身體野生動物般的本能之下是不可能的事。
不知不覺已成癮般習慣有她的吵鬧生活,不知不覺已將庇護於雙雙於羽翼之下視為理所當然,理所當然到沒有人覺得奇怪了。
鬧烏龍的於雙雙之死與沒日沒夜的挖掘、夢一樣的於雙雙忽然歸返,他壓抑的贈禮與邀約。
邱望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很不著痕跡,而於雙雙也真的沒發覺。
一直都是害怕著那首歌的。
別開啟/禮物的緞帶/最初充滿期待/最後都腐敗
一直都有條線在那邊,隔著,阻攔著。一聲聲開玩笑的“孃親”與於雙雙帶笑的無條件信賴依戀,甚至有時他會懷疑,於雙雙是否還在恍惚做著那個少年同她一樣自黃泉歸返的美夢?
可是,有時邱望又會覺得,於雙早就接受了少年已死的這個事實。
她只是在追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