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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回校以後,我們多麼渴望熊熊爐火發出的光和熱!但至少對年幼學生來說,並沒有這福份。教室裡的每個壁爐立刻被兩排大姑娘圍住,小一點的孩子只好成群蹲在她們身後,用圍涎裹著凍僵了的胳膊。

吃茶點時,我們才得到些許安慰,發給了雙份麵包——一整片而不是半片——附加薄薄一層可口的黃油,這是一週一次的享受,一個安息日復一個安息日,大家都翹首企盼著。通常我只能把這美餐的一部分留給自己,其餘的便總是不得不分給別人。

星期天晚上我們要背誦教堂的教義問答和《馬太福音》的第五、六、七章,還要聽米勒小姐冗長的講道,她禁不住哈欠連天,證明她也倦了。在這些表演中間,經常有一個插曲,六、七個小姑娘總要扮演猶推古的角色,她們因為睏倦不堪,雖然不是從三樓上而是從第四排長凳上摔下來,扶起來時也已經半死了。補救辦法是把她們硬塞到教室的中間,迫使她們一直站著,直至講道結束。有時她們的雙腳不聽使喚,癱下來縮作一團,於是便不得不用班長的高凳把她們支撐起來。

我還沒有提到布羅克赫斯特先生的造訪,其實這位先生在我抵達後第一個月的大部分日子裡,都不在家,也許他在朋友副主教那裡多逗留了些時間。他不在倒使我鬆了口氣,不必說我自有怕他來的理由,但他終究還是來了。

一天下午(那時我到羅沃德已經三星期了),我手裡拿了塊寫字板坐著,正為長除法中的一個總數發窘,眼睛呆呆地望著窗外,看到有一個人影閃過。我幾乎本能地認出了這瘦瘦的輪廓。因此兩分鐘後,整個學校的人,包括教師在內都全體起立時,我沒有必要抬起頭來後過究竟,便知道他們在迎接誰進屋了。這人大步流星走進教室。眨眼之間,在早已起立的坦普爾小姐身邊,便豎起了同一根黑色大柱,就是這根柱子曾在蓋茨黑德的壁爐地毯上不祥地對我皺過眉。這時我側目瞟了一眼這個建築物。對,我沒有看錯,就是那個布羅克赫斯特先生,穿著緊身長外衣,扣緊了鈕釦,看上去越發修長、狹窄和刻板了。

見到這個幽靈,我有理由感到喪氣。我記得清清楚楚,裡德太太曾惡意地暗示過我的品行等等,布羅克赫斯特先生曾答應把我的惡劣本性告訴坦普爾小姐和教師們。我一直害怕這一諾言會得到實現——每天都提防著這個“行將到來的人”。他的談話和對我往事的透露,會使我一輩子落下個壞孩子的惡名,而現在他終於來了。他站在坦普爾小姐身旁,跟她在小聲耳語。毫無疑問他在說我壞話,我急切而痛苦地注視著她的目光,無時無刻不期待著她烏黑的眸子轉向我,投來厭惡與蔑視的一瞥。我也細聽著,因為碰巧坐在最靠房子頭上的地方,所以他說的話,一大半都聽得見。談話的內容消除了我眼前的憂慮。

“坦普爾小姐,我想在洛頓買的線是管用的,質地正適合做白布襯衣用,我還挑選了同它相配的針。請你告訴史密斯小姐,我忘掉了買織補針的事。不過下星期我會派人送些紙來,給每個學生的一次不得超過一張,給多了,她們容易粗枝大葉,把它們弄丟了。啊,小姐!但願你們的羊毛襪子能照看得好些!上次我來這裡的時候到菜園子裡轉了一下,仔細瞧了瞧晾在繩子上的衣服,看見有不少黑色長襪都該補了,從破洞的大小來看,肯定一次次都沒有好好修補。”

他頓了一下。

“你的指示一定執行,先生,”坦普爾小姐說。

“還有,小姐,”他繼續說下去,“洗衣女工告訴我,有些姑娘一週用兩塊清潔的領布。這太多了,按規定,限制在一塊。”

“我想這件事我可以解釋一下,先生。上星期四,艾格妮絲和凱瑟琳·約翰斯通應朋友邀請,上洛頓去用茶點,我允許她們在這種場合戴上乾淨的領布。”

布羅克赫斯特先生點了點頭。

“好吧,這一次就算了,但是請不要讓這種情況經常發生。還有另一件事也叫我吃驚,我跟管家結帳,發現上兩個星期,兩次給姑娘們供應了點心,吃了麵包乳酪,這是怎麼回事?我查了一下規定,沒有發現裡面提到過點心之類的飯食。是誰搞的改革?又得到了誰的批准?”

“我必須對這一情況負責,先生,”坦普爾小姐回答說。“早飯燒得很糟糕,學生們都咽不下去。我不敢讓她們一直餓看肚子到吃中飯。”

“小姐,請允許我說上片刻——你該清楚,我培養這些姑娘,不是打算讓她們養成嬌奢縱慾的習慣,而是使她們刻苦耐勞,善於忍耐,嚴於克己,要是偶爾有不合胃口的小事發生,譬如一頓飯燒壞了,一個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