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怔,原來那糕點師傅竟是死了。難怪我有許久未見過蓮花糕。想到這裡,索性又啃了一口。林不回如今已是九五之尊,還能對一個名不見經傳且出身卑微的膳房師傅的生死了然於心,也不知是為了什麼。
“你的臉……”他說。我豎起渾身寒毛,戒備地看著他。不知為何,除了雙歌樓那一夜之外,我與林不回從未探討過這個問題。
林不回頓了頓,話題卻轉向了奇怪的方向:“洛瀛洲,你信鬼神嗎?”
鬼神嗎……我若是不信,為何又有重生這等怪事?我若是信,為何倒黴不幸的總是我?我不記得自己做過褻瀆神的事情。有時候,我簡直懷疑自己所謂重生前的記憶,只是一場幻夢,只是我在連續不斷的獨處冥想中臆想出來的回憶。
“大概,”我慢慢道:“是信的吧。”
“朕——我還在西涼戰場時,忽有一夜,做了個怪夢。”他仔細端詳著我的表情。
我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因為自己忽然有點兒相信元安使之前聽起來十分信口雌黃的話了。莫不是……父皇對於林震西,真的得手了罷?如果假借託夢之辭,便能模糊掉那些真實的,但是不堪言說的原因背景,剛好我這裡……也有一個怪夢呢。
“那麼是怎樣的怪夢呢?”我好整以暇,等待起來。
“夢裡也有你。”林不回撥轉目光,似是不敢直視我。
我靜了靜,心中驀然騰起一陣荒謬之感,“陛下總不會說,因為在你夢裡,也有篡位且得逞一事,陛下信以為真認為是天意,這才——”
“不!”林不回急急否定道,“你且聽我說完。”
我住了口。
“還記得嗎,你小時候……與我特別地親近。也特別地……喜歡吃蓮花糕。”林不回謹慎道。“記得有一日,不知為了何緣由,你硬是塞了一塊蓮花糕給我吃。”
雖然已毫無印象,然而這確實是我幼時會做的事,我點了點頭。
“但就在我吃掉那塊蓮花糕之後,離宮回府便急熱高燒,至於昏厥。”
我皺了皺眉頭,“莫非你覺得那一場大病,是我的蓄謀策劃?”
“不……”林不回搖頭:“那時你也病倒了,甚至比我還要嚴重。據聞都已經說囈語了。爹爹守著我急得焦頭爛額,後來還是先皇遣人送來了降熱解毒的藥,才將我救了回來。”
我皺了皺眉,自己竟然毫無印象。
“然而如此明顯的下毒謀害之事,不但宮中沒有徹查的意思,就連爹爹亦諱莫如深,竟然風平浪靜就此揭過。為何宮中送來的藥丸,一旦服食即可將急熱鎮下;為何你經此事之後,臉上本已淡化的瘢痕越發濃郁起來——”
“什麼?”我打斷道:“荒謬!我臉上的胎記,何時曾有淡化或加深過!”
“你向來不肯直視自己容貌,因此未能發現臉上瘢痕的變化,亦十分正常。”他忍了忍,終於還是忍不住,道:“瀛洲,難道你從未發現——從未發現,沒了瘢痕的遮掩,你的面貌其實與林震西如出一轍?”
我冷笑數聲,並不言語。
林不回垂下睫毛,道:“我在西涼軍帳裡做了個夢。夢裡的我也在西涼戰場上,不同的是,有一封先皇手諭輾轉流入我手中。手諭內容十分簡單,表明我才是洛氏流落在民間的血脈,而你,不過是先皇為了威脅林震西就範,而從林氏手中搶奪回來置於宮中的籌碼。不過因顧及林氏的忠誠,雖然知你並非龍種,先皇亦循例將王位傳位於你,只在臨終前書下御令,授意我撥亂反正,勿叫帝座落於他人之手。”
“撥亂反正?”我重複道。
林不回正眼看著我,輕聲道:“即是將你斬於馬下。”
我全然呆住。過了許久才呵呵乾笑兩聲,道:“林不回,這謊言未必太過拙劣。”
“瀛洲,你果然不信。”林不回忍耐地看著我。
我腦中飛速電轉,辯解道:“一派胡言!父皇對林震西……發乎情,止乎禮,從來只是遙遙相望,黯然相思,何曾做出過強搶脅迫之事!林不回,你既然詭稱自己才是父皇血脈,竟膽敢如此詆譭父上,又有何居心?”
林不回撥轉目光,望著門口抬手連擊三掌。小黃門聞聲推門而入,手中託舉著一卷明黃色的錦帛,依依遞到我跟前。我垂眼一掃,忽然想起他言語中的紕漏,冷笑道:“這不是你夢中出現的事物嗎?何以竟然能在醒後找到實物?”
“因朕記下在夢中此御令是從何人手中而來,醒後根據記憶順藤摸瓜,果然尋到了此物。瀛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