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沒理他,只是定定地盯在林不回的臉上。
“不。”林不回猛然闔上眼。
我心裡一涼,哆嗦著想抽回手來,但是膝蓋直髮軟,又怕失去了借力點,自己會爛泥一樣徑直軟塌下去。林不回抓住我的手卻握緊了,緊閉的濃黑睫毛顫動一陣,才抬眼望著我,繼續道:“朕保證……不會再把你送給別人。”
不知為何,他答覆我時胸膛起伏極大,似乎在壓抑著十分激動的情緒。
……林不回說他答應我。我定了定神,刻意無視元安使依舊黏在身上的目光,安撫地回握了他一下,又道:“我還有話要與陛下說。”
林不回將我手掌翻過來,盯著已乾涸在掌心紋路里的褚紅色,眉心一跳,應道:“既然瀛洲有話要與朕說,還請無雙宮主先行迴避。”
我雖刻意不去看元安使的方向,但眼角餘光仍瞥見他僵硬單膝跪地,一動不動。
林不回皺皺眉頭,揚聲喚道:“來人。”
門扉即刻開啟,一直都在豎耳旁聽室內動靜的內侍湧入,七手八腳來扯元安使。
“且慢。”我任林不回抓著手,默默看著他們亂成一團,心中忽然一動,上前揮退其餘人。
內侍望了我身後一眼,許是得了林不回示意,應聲住手,自我面前退出一小塊空地。
“你說你是原尚鷹的兄長,”我迷惑道:“所以唯有你才可解原尚鷹種在我身上的,屬於西涼原氏的祖傳之毒。”
元安使微微仰起臉:“是。”
“可——為什麼?”我大惑不解:“冤有頭,債有主,為什麼原尚隼算計的人是我?只因為那時我仍坐在帝座上?還是說……這也是你與他之間的預謀?” 將我拖入汙泥中的預謀。
“我與原尚鷹雖是兄弟,然而畢竟暌違已久,並不十分清楚他的想法。不過在我看來——”元安使頓了頓,站起來道:“大概他恨的不獨是林不回,而是整個大印。”
我哦了一聲。
“我曉得了,你可以走了。”
等到元安使徹底離開後,林不回才將我扳到他眼,仔細端詳我的神色。
“你……”林不回斟酌著道:“確實是剛才口中所說那般想法?”
我剛剛說了啥?定睛看了林不回一眼,卻不太曉得他問話的意圖。又因為看東西總是霧裡探花的尷尬境地,我懷疑是不是自己眼屎沒有擦乾淨,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
“什麼?”你倒是把話講清楚呀。
“你拒絕原尚隼的要求,寧死也不肯隨他離開。”林不回道:“是當真置生死於度外,還是被他那番情話迷了心竅,心旌動搖下為了使原尚隼全身而退,才撒的謊?”
我詫異已極,忍不住啊了一聲。
“陛下……”我慢慢道:“元安使此人,城府極深,又是將我踐踏入泥的罪魁禍首,雖然他不知怎的似乎對我有別樣想法,然而就是這等人……又哪裡可堪信任,以至於將性命託付?”
林不回將信將疑地看著我,不說話。
其實我還有許多事要問他,上一輩的錯綜複雜暗流洶湧將我完全隔絕在外,以至於我茫然無知全然被動……但首先,我要將林不回哄得服帖才行。可我……其實並不太懂如何哄人。
我還在斟酌,林不回忽然嘆了口氣,執起我的手,道:“走吧,先去吃點東西。你到現在還未用過早膳,唇色都在發青。”
似乎是為了響應林不回,他話音剛落,我腹中便咕咕咕叫了數聲。我垂頭揉了揉肚子,果然聽到哐啷的水聲,彷彿飲飽了水的馬匹。
“如果不是很急,你的問題大可以慢慢說給我聽。”林不回淡淡道。
我覺得林不回大概已猜出我想要問的事情了。
第二十七章
不知是巧合還是經過特意囑咐,端來的早膳中居然有一碟蓮花糕。我幼時很喜歡這糕點,然而大概是做法太普通,滋味亦尋常,翻不出什麼花頭,漸漸的竟然少見了,後來我也將它給忘了。
雖然知道眼下這塊蓮花糕滋味再好,也好不過童年時的回憶,我仍是拈起一塊蓮花糕啃了一口,細細咀嚼,慢慢品嚐。
林不回坐在我對面,用茶蓋撥弄著浮沫,冷不丁出聲問道:“好吃嗎?”
我將食物盡數嚥下,才道:“好吃。”
“大抵不是你記憶中的滋味。”
“怎麼說呢……”我想了想,他已續道:“因為宮中原本做蓮花糕的老師傅已然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