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丟在艾爾臉上,肌肉抽動的剎那,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後肩上被毀去刺青的面板還在發燙,那股燒心的燙痛也許永遠都不會消散,凌衛感受著燙痛,感受著口腔裡淡淡的血腥味,顯得疲累地閉上眼睛。
這一切會結束的。
全部都會結束的。
他像被困在黑屋子裡的老鼠,為了搗毀可惡的牆,把爪子撓得血淋淋,撞得頭破血流,卻無濟於事。
大怒大悲後,凌衛感到渾身陷在粘稠的泥漿裡,一切變得遲鈍,在遲鈍之後又呈現格外的冷靜。
也許他不是冷靜,他只是快瘋了。
那根弦被艾爾無情地勒了這麼多天後,終於繃緊到了再禁不住一點拉力的臨界點,自己到底是崩潰了,還是即將崩潰呢?
凌衛閉著眼睛,沉默不語,蒼白的倦容印在艾爾眼底。
這樣也是情有可原。
在藥物的作用下,情感的巨大刺激下,眼前的年輕軍官的精神世界正搖搖欲墜。
艾爾試探著撫摸他的肩膀,凌衛沒有任何反應,他的狀態並不穩定,看完那張宣告稿之後,他有點渾渾噩噩的,彷彿剛剛醒來的孩子。
艾爾把手移到他背後,微微用力,讓他靠在自己懷裡。
溫和而充滿憐憫地低語。
「順其自然吧。如果你不愛他們,堅持又有什麼意義?如果你愛他們,又何必連累他們?你是復製人,這個秘密一旦在聯邦揭開,你知道自己要面對什麼?」
「當真相在全聯邦範圍曝露,凌家人應該拿你怎麼辦?」
「如果他們把你當成復製人,你會痛不欲生。」
「如果他們真的對你有一點感情,依然把你當成家庭成員的一份子,他們就要承受更大的壓力。比今天的凌謙承受的還要大千百倍。」
「復製人,絕不允許擁有獨立意志,更不用說擁有聯邦軍隊指揮權。」
「所以,順其自然吧。」
凌衛的耳膜被這些悲歌般的低語輕輕震動。
他試圖認真地把這些話聽進去,但耳邊有另一個聲音,叫著「哥哥」。
哥哥,現實都是骯髒的。
我們都是凌家的子孫,真正的軍人。
當生命受到威脅時,應該挺身而戰,不屈求存。
哥哥,記住我們立下的誓言!
凌涵……
額頭垂下的黑髮被人溫柔地拂過,凌衛顫動著睫毛,睜開眼睛,看見一雙啡色眼眸。
惡魔的眸子,竟然也蘊滿感情。
深深的感情。
「我有點明白了,你的感覺。」凌衛忽然露出一個恍惚的微笑,「你愛著一個人,只想他回來,除此之外,別無所求。我一直覺得你這種愛情,充滿邪惡。也許,其實愛這種東西,本來就沒有邪惡和正義之分。」
他在艾爾懷裡動了動,輕聲說,「扶我起來。」
在那次殘忍的審訊後,他從沒有這樣溫和地對艾爾說過話。
艾爾不禁擰了擰眉。
凌衛把掉到床單上的宣告稿拿起來,再看了一遍,「我記住了。現在,可以開始錄影了嗎?希望這段影片可以儘快放上公開資料庫。」
錄影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房間中本來就設定了錄影儀器。
「等一下。」艾爾又用了一次指紋密令,從牆內建的櫃子裡,取出襯衣和軍裝,丟給凌衛,「穿上。我不希望衛霆的身體被人看光。」
看著久違的軍裝,彷彿即將消失的羞恥感,忽然又回來了。
凌衛撫摸了一下熟悉的布料,用最快速度把軍裝穿上。
似乎轉眼之間,他又變成了意氣風發的新凌衛號艦長。
「開始吧。」
凌衛出現在鏡頭裡,背誦著艾爾指定的宣告稿,一字不差。他明白,只要有一個字錯了,這份可以為凌謙紓緩輿論壓力的影片也許就無法出現在公眾面前。
「各位聯邦公民,我是凌衛。有關近日出現的,我身上存在傷痕,是被無血緣弟弟凌謙虐待的謠言,我在此做出澄清。我在凌家並沒有受到身體上的虐待,肩膀上更沒有所謂的烙印。」對著鏡頭,凌衛脫下軍裝外套,把襯衣鈕釦開啟,露出自己平滑結實的肩膀,「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就這種荒謬謠言做出澄清,下不為例。」
停頓一下後,他繼續背誦稿紙上的內容,「另外,我也要在此重申,我在中森基地的公開宣告,依然有效。把我所有公民決定權託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