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妍連連道謝,讓青禾守在外頭,自己疾步進了院門。
大約是真要顧修之吃點苦頭,安氏連個端茶遞水的丫鬟都沒有留下。陽光斜斜地照進來,經過門外那大片竹林,樹影斑駁落在窗子上,光線都不甚明朗了,屋內昏昏暗暗的。
顧修之正趴在床上,只著了件單衣,看樣子是上過藥了。
他似是想稍稍挪一挪,不想牽動了背後的傷口,疼得“嘶”一聲抽了口涼氣。
顧妍噔噔噔跑了過去,按住了他讓他別動。“二哥想要什麼。說一聲就是了。”
顧修之還有點懵,再仔細一看是顧妍,卻笑開了。
“阿妍!”
他覺得自己這樣趴著不像樣子,掙扎著要坐起來。顧妍又按著他不許他動。
一張臉都是慘白的。二月的天還涼著。額上都細細密密出了一層薄汗,可得多疼啊。
顧修之就當真不動了,任由顧妍拿著絹帕給他擦汗。
那帕子上沾染的淡淡的幽香。和她繡給自己的香囊味道極像。
他嘿嘿笑出了聲。
顧妍看他嘴唇都乾的發白了,忙去倒了杯茶水。茶是涼的,可眼下也顧不得,只能餵給他喝,又嗔道:“被打了還笑得出來!”
顧修之急急將一杯子水喝得乾淨,舔了舔嘴唇說:“還要。”
又一杯子冷茶灌下來,他總算是好受些了。
顧妍也覺得安氏做的有點過分,再如何也不能連個伺候的人都不留……
“這些是給我的?”顧修之瞧著顧妍放在一邊的桑皮油紙包問:“都是什麼?”
“你喜歡的。”
她拿過來在他面前開啟,顧修之拈了粒桃脯就放進嘴裡,眯著一雙眼連眉心都疏散了幾分。
顧妍又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事情都已經發生,再去追究什麼毫無意義,何況二哥總有他自己的考量……
揚名立萬從來都不是隻有仕途一條道,更別提二哥的天賦和心思本就不在這上頭。
等顧修之又拈了粒蜜棗放進嘴裡,她開口問道:“大伯母準備怎麼做?”
就這麼關著他,給個教訓,讓他認個錯服個軟,然後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不,安氏可不是那麼容易妥協的人!
二哥是她唯一的兒子,以後整個長寧侯府都會是長房的,未來也是要交給二哥的,安氏必須要趁現在拿捏住了二哥,否則等日後鳥兒翅膀硬了,她也就失去了掌控的能力。
顧修之嘴邊的笑容這才淡了下來,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她還能做什麼?不就來來回回那麼幾個花樣?把所有問題全部歸結於我的心不靜,那是缺了管束!”
“管束?她從小可沒少管我,到頭來又怎麼樣了?”說著就有些譏誚了,“許博士那鬍子就是我故意颳了的,那老頭子就是個老儒,迂腐得很,見我沒什麼天賦就和稀泥,隨意敷衍,我就看不慣他那樣子!他既然寶貝他那幾根白鬍子,我就給他弄了!”
顧妍:“……”
他這是想對誰發脾氣呢?是許博士?還是安氏?又或許,他只是想對他自己發發脾氣。
顧修之拈了粒山楂放到嘴裡,有點酸,他五官都皺了起來。
“她還想給我說親了!”他冷冷笑道,抬眸深深望進顧妍的眼裡,“都道成家立業,說什麼男兒成了家,那一顆心也就收了,身上擔子重起來,自然而然是要思進取發憤圖強的……”
顧妍心中一驚。
二哥今年剛滿十四,按理,確實可以說親了,可……未來擔當這個家族主母的大婦哪是那麼容易找,更遑論二哥如今一事無成,他也沒有半點要成親的意思。
“我是她的誰啊,她要這樣糟蹋我!”他情緒也變得激動起來,“我骨子裡壓根沒有一點點顧家人的血,憑什麼就隨了顧家的人讀那四書五經?她把我拉進來,就有沒有問過我想不想……”
後面的話被堵在了喉嚨裡,顧妍捂著他的嘴,不許他再說了。
她四下看了看,見確實沒有人,這才鬆了口氣。
“二哥……”
顧妍跪坐在床前踏板上,看著顧修之那張發白的臉上充滿痛與恨的眼睛,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那個炎熱的午後……
樹上的蟬叫得好響,“知了”“知了”地沒完,花園裡樹長得很茂密,鬱鬱蔥蔥的,誰都沒有發現那灌木叢底下還蹲著一個孩子,嚶嚶啼哭都被蟬鳴聲蓋住了。
她心裡是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