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上輩子被敲碎腿骨過後,她再沒站起來。
每到寒冬臘月,膝蓋以下鑽心的疼痛日夜折磨,回回要將人逼瘋。
傷痕累累,身體由內而外地衰敗……殘破不堪。
很久沒有想起過那段往昔了……
顧妍往後退開兩步,離開他身子投下的陰影。
暖陽的金輝徐徐落在臉上。
寧靜的小院,乾淨而整潔,滿地的柔軟雪白,屋簷處結的冰凌晶瑩透亮,牆角幾株老梅開了零星幾點花骨朵,撲面而來的是淡淡幽香。
這些曾經觸手可及的東西,在那段昏暗的日子裡,卻是做夢也不敢想的存在。
再重新捧到自己面前時,她會惶恐,會珍視,也會知足。
因而並不覺得,一些小病小痛算得了什麼。
她搖搖頭。
蕭瀝便靜靜地看著她。
他想到伊人十二三歲時候樣子……還是個四處惹禍的孩子,會嚷著纏著他要這要那,需要人哄著勸著陪著,嬌俏活潑,任性胡鬧。
而同樣是這個年紀,顧妍的成熟總讓人忽略許多東西。
一如眼下,一丈的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她總保持在合適的位置,對誰都一副客氣疏離的模樣。
倒也不完全是這樣吧……只有在某些人面前時,她才會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莫名地就想起從人販窩裡逃出來時,她在顧修之面前痛哭流涕。
外人瞧不見的軟弱。她卻願意完完整整交由她想要倚靠的人。
可這個人,從不是他……
蕭瀝眸色微沉。
看他半晌沒反應,顧妍正覺莫名其妙,撐著拐想走回屋。
剛動了兩步,手上的拐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一隻健實的手臂。
她微鄂抬眸,便見他揚著勻稱堅毅的下巴,只淡淡說道:“這麼走太慢了。”
顧妍:“……”
慢不慢跟你有什麼關係!
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霎時瞪圓,蕭瀝緩緩勾起唇角。
大約只有在這個時候,她看起來才會比較生動……
自顧自地扶著她走。
他的力氣很大。顧妍即便不想動。也被他帶著不得不跟上步伐。
她回身望了眼,忍冬還呆呆立著,神色有些懊惱,彷彿是自己的活兒被人搶了。而她又沒本事搶回來。
顧妍無奈扶額。由著蕭瀝去。
至少這樣她能省下許多力氣……
“你怎麼不問問我都去哪裡了?”
他低聲說道。聽著就像是在問人討要糖吃的孩子。
顧妍斜斜睨向他。
這算是在獻寶嗎?
雖然她確實很好奇……
清咳了兩聲,她正容一本正經:“你要是樂意說的話,我當然洗耳恭聽。”
眼尾斜斜挑起一絲弧度。柳眉便跟著一道彎了起來。
這個樣子確實好看極了。
蕭瀝眸光微閃,多看了兩眼。
二人剛好走到臺磯下。
他雙手各握住她一隻胳膊,幾乎將她擁在懷裡,繼而使勁一抬,顧妍的腳尖已經離地。
口中驚叫聲尚未落下,鼻尖充斥著淡淡的薄荷腦清香,自己已經被輕輕放回。
回身看著邁過去的那三個臺階,顧妍一陣汗顏。
她是被提過來吧?
蕭瀝理所當然:“這樣比較方便。”
“……”
她當然沒注意到蕭瀝悄悄攥了攥手。
分明全身裹得厚實,但依舊能感受到皮毛大氅之下的瘦削,輕得和一片羽毛似的……
屋裡燒著火盆,稍待了會兒,便覺燥熱地冒汗。
顧妍懶懶倚在真紫色的蝠紋軟靠上,捧著熱茶慢悠悠地喝。
她似乎格外畏冷……
“不是要說你去哪了嗎?”等了半晌也不見他開口,顧妍挑眉催促了句。
他暗笑兩聲,避而不談,說起了別的:“太皇太后的七十壽誕,八方朝賀,十分隆重熱鬧。”
顧妍很驚訝:“不是……還在國喪期間嗎?”
方武帝和成定帝先後駕崩,理所應當要國喪一年,全城縞素,禁止一切喜慶活動的,甚至連過年時,都不能大搖大擺掛起紅燈籠……
太皇太后的七十大壽在十月,這還在喪期內,怎好大肆操辦?
蕭瀝毫不在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