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扶著顧妍去休息會兒。
再等紀可凡交代過外頭不許多嘴,處理好後回到宴息室,就見顧妍已經止了淚,微微紅著眼睛安安靜靜地坐著,既不哭也不鬧,乖巧地厲害。
“分明就是小小年紀,卻總讓人看得分外心酸……我倒寧願她還和以前一樣任性乖僻些!”
紀可凡想起顧婼曾與他這麼說起過自家妹妹。
他有點難以想象,顧婼口中所說的顧妍,曾還是個讓人格外頭疼的小姑娘。
突然感同身受。
若他也有這麼一個妹子,肯定是恨不得捧著寵著嬌養的,捨不得她受一點點的委屈。
相信修之的心情也是如此。
所以,才會有剛剛那樣一番話?
青禾用帕子沾了水給顧妍潔面,不免就開始鳴抱不平:“小姐不過是關心他,顧公子真是,曲解了小姐的一番好意不說,還反過來責怪您……事情還不是他整出來的,不檢討自己,怎好都推到您的身上?”
顧妍默然無聲。
紀可凡便走近了清咳兩下:“你別太放心上了,修之的本意並非如此。”
“我知道。”
顧妍訥訥說道:“他到底還是為了我好。”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法理常在,她能有什麼天大的本事,繞過了律法去?
對方若只是個普通人,想法子私了也便罷了,可蕭泓的身份在那兒,是是非非根本沒法說斷則斷。
說了那麼多狠心話,無非還是不想她管他的事,不過是不想她為他操心,四處奔波尋法子來為他脫罪。不想她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痛苦……
她都懂。
可依舊免不了自責。
細想想。上一世的二哥,雖然曾一度平庸無奇,在京都富貴圈子裡翻不起一個水花兒,但至少前期生活無憂。從未經歷過什麼大變故。唯有後來一意孤行去參軍。“戰死”在遼東的土地上,搖身一變成了大金秦王。
這一世,他能有今天。何嘗不是自己一手促成?
仗著有上輩子的記憶,自認是對他好,所以勸說支援他去福建從軍,掙了軍功回來,又透過蕭瀝結識了蕭泓。自以為理解了他的內心,鼓動阿齊那告知他的身世……重情如他,怎會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顧修之今日得的果,都是她間接推動種下的因!
顧妍何嘗不會內疚難過。
按著上一世的發展不是很好嗎?他終將名垂千古,成為歷史的寵兒。人人只稱道大金秦王驍勇威猛,絲毫不會將他與大夏一箇中等侯爵家的公子少爺聯絡到一塊兒。
而現在,全毀了。
全被她毀了……
顧妍仰起頭,啞著嗓子問:“就只能這樣嗎?”
紀可凡微怔,緩緩搖了搖頭。
顧妍的眸子一瞬便黯淡下去。
紀可凡深知自己多說無益,想著大理寺並不是她能長留的地方,便道:“你出來這麼久,王爺該擔心了,早些回吧……修之這裡,除卻看上頭的意思,一時別無他法。”
顧妍默然起身,隨著紀可凡走出大理寺衙門。
仲夏日頭毒辣,刺得她乾澀的眼眸睜不開,只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個赭色衣袍的男子迎面走來。
她聽到身旁的紀可凡請了禮:“信王殿下。”
顧妍渾身一震,匆匆低垂下頭,盯著自己繡了纏枝折桂的鞋尖。
夏侯毅卻未曾料到會在這裡遇見顧妍。
自上回成定帝大婚時宮中一別,他便再未見過她。不僅如此,他也再未與蕭若伊有過聯絡。
夏侯毅大概是知道,與表姑的交情,基本上就到此止步了。顧妍說的不錯,這世上從未有什麼如果,他既然做出了選擇,後果也該承擔。
無所謂理解或是寬容,無所謂誰對誰錯,他們各自,都是站在不同的角度。
可心裡那種空洞隱痛日漸加深又是為何?
那反反覆覆出現在夢裡揮之不去的人又是怎麼回事?
夏侯毅只顧深深看著她,總覺得她與那個影子,慢慢重疊起來。
好一陣兒,直到紀可凡都察覺不對勁了,低低提醒了一句“信王”,夏侯毅這才勃然回神。
掩飾般地勾了勾唇,“配瑛怎麼在這裡?”
語畢,卻覺自己這話著實多餘。
夏侯毅是個閒散王爺,成定帝又讓他在刑部領了個散職。
說是成定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