鱗傷,能活下來簡直是個奇蹟。
阿齊那就喜歡救治這種意志堅毅之人。
左耳被灌鉛水,她便再灌水銀。鉛塊溶於水銀後用金針匯出。右耳如法炮製,生漆入眼,便以螃蟹搗汁外敷,過後雖無法完全恢復。但白日視物無礙。
現在的這個人。是他們大金的第一勇士。
在中原人的眼裡。蠻夷粗鄙、行事兇狠,可大夏能用上這種惡毒手段折磨人,又能高明到哪裡去?
其他藥物沒用。偏偏要用蟹黃?
“許是生漆入眼。”阿齊那隻能這樣推斷。
當時救這個人的時候,她也對眼睛這塊無能為力。
人體最脆弱的一個部位,被塗了生漆,瞎是必然的,後來還是翻到一張偏方,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竟真的治服。
“方向是對的,小姐這情況並不嚴重,至多三月便可恢復,只是……”阿齊那頓了頓,“也許夜間視物會有障礙。”
顧妍還在想為何會有生漆入眼,聽到阿齊那說這話,卻淡然笑了笑,“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永遠看不見,現在只是夜間,我該知足了。”
阿齊那笑笑。
她似乎比從前開朗了許多。
顧妍讓忍冬先退下,有些話要單獨和阿齊那說。
忍冬應了聲便去門外,才發現,託羅大總管竟在外頭守著,翹首以盼。
“您怎麼在這兒?”忍冬疑惑道:“是王爺有事交代?”
託羅搖搖頭,“王爺有點擔心阿齊那,讓我看著些。”又問:“裡頭怎麼樣,現在就縣主與她兩人?”
說到底,若非是看在阿齊那精通醫術,柳昱也不一定會讓她進王府大門,即便如此,依舊有些擔心阿齊那的動機。
忍冬搖搖頭道:“縣主有分寸的。”
顧妍只是淡淡說了句:“齊婆婆欠我一個解釋。”
阿齊那看向了顧妍手上戴著的那隻鐲子,彎唇笑道:“您已經找到了答案。”
“我卻想要你親口告訴我。”
她默然一瞬,若有似無發出了一聲喟嘆:“是,當初在宮裡,您堅決要為太皇太后續命,除非將您身上那部分微弱血脈覺醒,否則無法做到。”
“然而事後你卻不曾告知我任何線索。”顧妍譏笑了一下,“這些暫且不提,我的覺醒,於你而言,有什麼好處?”
好處自然是不少,否則她又為何一度隱瞞下去,默默利用她帶來的好處?
若非後來誤打誤撞顧修之出了事,阿齊那還不至於這麼早就離開。
阿齊那動了動嘴唇,緩緩說道:“我現在是大巫祝,百年來唯一一位大祝。”
“那我是不是該恭喜您?”
不冷不淡的語氣,阿齊那有些不理解她究竟是如何想的。
但說到底,是自己虧欠了她。
她說:“阿齊那願意盡己所能補償。”
顧妍搖了搖頭,“我從前氣短神虛,畏寒怕冷,您一年來為我調養身體,已經足夠了……兩不相欠罷。”
這卻是明明白白劃清了界限。
“我明白了……”阿齊那心底無疑是失落的,畢竟經年的陪伴,無論多淺薄,總有幾分情誼。她復又說:“有件事想要提醒小姐,我離京前有遇上同為巫族之後,恐對您不利。”
這事放到現在來說,不嫌晚嗎?
到底那些彷徨無助的時光,拜誰所賜?
不說責怪阿齊那,她並非元兇,只是人家的心裡有那麼一杆稱,輕重緩急,自有她的衡量和標準,而顧妍,不過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隻砝碼。
顧妍並不能因為在阿齊那心裡的那隻砝碼重量太輕,她便要說阿齊那如何罪大惡極,各有偏頗,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
顧妍笑了聲:“已經解決了……”
她不願多談。
蕭瀝夜闖奉聖夫人宅院行兇。這件事雖然之後沒有引起波瀾,畢竟闞娘子的身份不一定見得光……但魏都想必心裡亦是有數。
凡是衝著她來的,她即便躲,也躲不掉,那就不如光明正大迎上去。
阿齊那似乎有些驚訝,卻突地笑了笑。
即便沒有她,顧妍依舊能將問題迎刃而解,確是她多餘了……
“是我打擾了。”阿齊那向她行了一禮,是最鄭重的那種。
即便顧妍並不能看見。
作為大金的大祭司,她只需向皇上和皇子們行禮。但這個禮。顧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