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思忖了一會兒道:“綠繡先留在舅舅這兒。”
綠繡羞愧地低下頭,但她也心知是自己貪嘴給顧妍帶去了麻煩,不好強求。
等各自散去,紀可凡送蕭瀝出門,顧妍則自己提著燈籠回了自己院子。
沒多久便要到中秋了,一路掛起的紅燈籠十分有喜慶的意味,光線從明到暗,再由暗轉明,她轉了個彎,忽的伸手用力往牆上一磕。
鏗鏘脆響,震得她手腕生疼,酥麻地抬不起來。然而腕上那隻鐲子,堅若磐石,紋絲不動。
不由疼得低低抽了幾口氣。
“你幹什麼呢?”責備的聲音從身後傳出來,她被拉到燈籠下仔細打量。
手背微紅,腕上留了一道紅印子。
顧妍發愣好一會兒才問:“你不是走了嗎?”
環顧四周,僻靜的迴廊空無一人。
他從哪兒冒出來的?
“走了,又回來了,我看你回去了再走。”他淡淡說,給她揉捏著痠麻的手臂。
天色昏暗,月明星稀。紅彤彤的燭火照亮他半張臉,光芒微暖,眉心緊蹙。
顧妍一時忘了收回手。
睫毛掩住眸底微光,風聲簌簌,葉落無聲,只能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蕭瀝。”
她心有所動,不由自主出聲喚了句。
舌頭頂著上顎發出的兩個字,上下嘴皮子都沒有碰到一塊兒。
蕭瀝轉眸定定瞧著她。
莫名其妙地,顧妍腦子裡晃過許多畫面。
十里長亭處煢煢孑立的玄衣少年。
棋室對弈鏖戰正酣的淡漠男子。
梨花紛飛中單槍匹馬的末路英雄……
不知為何心底突地泛酸,有很多話想說、想問。
支離破碎的片段,卻完全組裝不到一塊兒。
“沒什麼。”
小心翼翼儲存好心底的那份悸動和艱澀,她搖搖頭,慢慢抽回手背到身後,“我自己回去就行了,這麼晚了,你快走吧。”
步伐凌亂,逃也似的離開。
心裡一瞬的抽疼和發冷讓人很想落淚,她也不知道再待下去會發生什麼。
蕭瀝眉心緩緩擰成一股,攥了攥手心,好像是要竭力留住上頭的餘溫。
這一晚根本沒有睡好。
翻來覆去在錦被中輾轉幾回,眼睜睜瞧著槅扇外的天色漸漸變亮。
她想起很久之前做過的一場夢。
從方武帝時太子東宮的賞花宴上回來,印象最深刻的不是梨園美景,也不是而今成定帝表演的那一出傀儡戲,而是在馬車上時,做過的那個似是而非的夢。
身著玄色鎧甲的男子騎了匹高頭大馬,獨自應對著周遭數以百計的騎兵。
那些人被他逼得節節敗退,而他身上也早已插上幾根長槍。
亮堂堂的大刀揮下,他毫無抵抗,從容赴死。
一顆漂亮的人頭滾落在滿地梨花瓣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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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死水
滿頭大汗地睜開眼時,天色已然大亮。
顧妍伸手抹了把面頰,掌心汗津津的,一片溼膩。
而回憶起方才的夢境,依舊覺得心有餘悸。
許久之前的那個夢早已變淺變淡忘了大半,根本無從想起。她隱約還記得自己想要過去瞧瞧那顆頭顱究竟是長的什麼模樣,可惜並沒有這個機會……
但她現在看得清清楚楚,那張面孔她絕對不會認錯。
是蕭瀝。
居然是他!
昭德五年,金軍犯邊。
大金秦王斛律成瑾率領十萬騎兵自喜峰口攻入長城,深入京畿。短短一月之內,攻昌平、轉良鄉、奪寶坻、下定興、入房山……勢如破竹。
大小戰役五十餘場,大夏連陷十二城,損失慘重。
至鉅鹿一戰,蕭瀝寡不敵眾,力戰而亡。
直到部下事後為其收斂屍體,才發現他重甲之下,還著麻衣白網,被血染得通紅。
鎮國公駕鶴西去,那時正是蕭瀝的孝期……
他生前兇名在外,為人兇狠,倒施逆行……人人都道他是有皇蔭庇佑在身,無法無天,但誰都無法剝奪否認他的勞苦功高。
這些顧妍不是不曉得。
魂魄狀態的身體,遊走於四方,聆聽著各個角落裡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