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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爺爺說了,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把對方打死打傷。瞄準他的額頭,嚇他一嚇,叫他長長記性,別再欺負人!

想到這些,西邨心裡舒服多了。如果父親追問,他可以如實回答,也把報仇的打算告訴父親。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做個大彈弓出來,並且練就一手百發百中、想打哪就打哪的硬功夫。

西邨想著、走著,沿途又撿了幾塊整磚和半磚,不知不覺進村了。可是,“吡哩吧啦”的嗩吶聲和如歌似哭的哀嚎聲從村中傳出,隨風灌進耳膜。“耶,是哪個‘唱春’的叫花子用新花樣來討飯?稀奇!新鮮!”西邨一陣欣喜,加快腳步奔向村裡。

嗩吶聲是從村西頭傳過來的。難道“唱春”的叫花子在吾家門口不成?可吾家裡沒有好東西答謝他哦!真難為這個叫花子了。

可是,西邨穿過絲麗姐家的弄堂,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當過清兵的孤寡老漢、他的太爺爺的一間茅屋門前,掛著白幔,扯著白帳,圍著一大群人,人堆裡戴著平頂黑布帽的道士搖頭晃腦地鼓吹著嗩吶。不好,是太爺爺去世了!

西邨不顧一切地衝進人堆,跑進太爺爺屋裡。“娘!爹!”西邨尋找母親和父親。只見半間屋裡,太爺爺躺在卸下來的大門門板上,地下鋪著稻草秸稈,披麻戴孝的母親坐在稻草地上,哭得抹淚擤鼻。

“啊呀,他太爺爺呀,你走得太突然啦!大年夜他爹還端給你一大碗豬頭肉啊,還給你倒了一碗酒啊!你吃得好開心的呀!怎麼到天亮就不聲不響走了呀!他爹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啊!你做啥不等等啊!讓吾一個婦道女子怎麼辦啊!委屈你老人家啦!是你收留了他爺爺啊,沒有你,徐家怎麼可能在西村立腳啊!你走得太突然啦,應該享福啦!也是吾們不爭氣太窮了,沒讓你享過一天清福啊!你再等兩年,日子就會好起來的啊,你怎麼等不及啊!”

“娘!吾回來了!吾爹呢?太爺爺什麼時候去世的?太突然了!”西邨放下背籃,一下子撲到母親身邊。

“啊,西邨回來啦!你這孩子怎麼到現在呀?你把娘急死啦!你去哪兒啦,一夜沒歸家?”母親抹了一把淚,止住哭。

“娘,在東青出了點事,幸虧一個爹認識的人家相幫,在他們家住了一夜。”西邨幫母親檫去淚水。“娘,絲麗姐沒給您說嗎?”

“昨天,大年初一一大早,吾來叫你太爺爺出來吃早飯,可是,敲了半天的門,沒應答,吾情知不好,撞開門,你太爺爺已經嚥氣了。你爹又不在家,吾急得團團轉,昏頭腦脹,幸虧鄰居們過來幫忙,也是你太爺爺生前為人好,大家才援了手。可是,別的事別人能替代,入殮、送殯的事非要等你爹吶,你爹到現在還沒到家,怎麼辦啊,太對不起你太爺爺了!”

“不急,娘,說不定爹馬上就到家了。”西邨訥訥地看著門外吹嗩吶的道士和看熱鬧的人群。“現在要做什麼?娘,要吾做什麼?”

“娘也不懂。”西邨母親用白孝布檫著眼角。“來幫忙的鄰居和先生都要吃飯的,吾讓絲麗她娘和幾個老太婆在吾們家做飯、摺紙錢,你回去看看吧,問問她們需要不需要幫忙。你太爺爺這裡不能脫人,娘走不開,你回去看看吧。告訴她們,盡吾們家所有,辦得好一點,你爹肯定也是這個意思,不能讓你太爺爺走得太冷清太寒酸。”

西邨答應一聲,趕回隔著幾戶人家的自己家。

從前西村的習俗,婚喪紅白事操辦起來是完全不同的。婚事——紅事,是主人**自主有計劃操辦的。喜日定在哪一天,辦不辦酒席,辦多大規模,請誰出席,請誰幫忙,都有事先安排,要發出請柬帖子,寒磣不寒磣那是主人的事。可辦喪事——白事,就不一樣了,主人做不了主,而由別人操辦、別人做主的。一則死人是突然的事,由不得計劃;二來家裡死了人,悲傷過度,沒有心思主持,主人也亂了方寸,只能由著族裡的長輩或者是別的人去操辦。這樣的結果,是“硬飯”(喪飯——西村把吃死人的飯叫“硬飯”)怎麼燒,吃什麼菜,也都由別人決定;吃“硬飯”的人也是不請自到,可以隨便來隨便走,喪事的規模主人是無法控制的。所以,家裡如果死了人,真能讓你吃窮吃怕。尤其是死了上年紀的人、高壽者,過了“古來稀”的,譬如當過清兵的孤寡老漢死了,來吃“硬飯”的人就更多,藉著“借壽”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上門討吃,不僅吃,甚至可以把盛滿飯菜的碗碟都可以端回家的。這樣一頓吃下來,多數人家不是傾家蕩產也是米缸朝天。對於西邨家來說,是外來戶,沒有族裡人照應,任憑村裡人安排。西邨的父親又不在家,有些人就恣意妄為。可是,